窗外突然起了風,樹枝搖晃著,驚起了一片剛剛沉入夢鄉的麻雀。
陸時蓁一整個垂死病中驚坐起,滿臉愕然:“你這個金手指會不會也出bug?”
小球有些無奈,又有些委屈:“宿主,給我一點信任好不好。”
“其實昨晚我就有檢測到許拾月身體健康指數停止恢複,雖然當時我也以為是出bug了,但上報主係統後,今早得到的反饋是係統內沒有bug,檢測情況屬實。”
陸時蓁聞言蹙起的眉頭更深了:“那她的那個什麼健康身體數據指數,為什麼會停止恢複?”
“是身體健康指數數據。”小球更正道。
它給陸時蓁腦內傳輸去《係統名詞大全》,接著又解釋道:“根據被監測人身體狀況,藥物在其身體內起作用的程度為指數,有益呈現正數,即為恢複,有害呈現負數,即為破壞。”
“許拾月在這兩天輸液時係統都有檢測到指數上升,但是它在隻達到係統估測值一半多的時候就停止了,這遠不符合係統偏差。”
“同時沒有人在這個時間段進出她的房間,所以能讓她的數據停止的隻有她一個人?”陸時蓁托著下巴,接著小球的話,若有所思的推斷道。
“是這樣的!”小球兀的一亮,語氣興奮,“不愧是宿主!一下就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陸時蓁已經習慣了這個小東西不分情況的激動,隻睨了它一眼。
而吹捧也不能解決掉心中的疑惑,陸時蓁臉上的不解格外明顯,提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拒絕?”
小球當然不可能探知到這種事情,但心中卻有一個答案,含蓄的提醒道:“宿主,會不會是許拾月害怕藥被做了手腳?”
陸時蓁聽著怔了一下。
她都忘了自己在許拾月那邊可是一點信任度都沒有的這件事了。
“那我們要想讓她接受治療,就得讓她信任我。”陸時蓁道。
“是這樣的。”小球點頭。
陸時蓁苦惱的歎了口氣:“這不又回到了起點嗎?”
她不敢相信自己無限完美的計劃剛剛邁出去第一步,就摔了個結實。
小球見狀緩緩落在了陸時蓁的頭上,安慰道:“起碼我們知道該在哪一點下功夫了呀,宿主。”
月光同燈光交織在一起,落在陸時蓁的視線中。
原文對許拾月在原主這邊的經曆描寫的不是很多,甚至於她家破人亡的經曆都不是很詳細。
不知怎麼的,陸時蓁回憶著這片空白,總覺得許拾月拒絕治療不止是因為這樣。
“她難道不想要自己的身體好起來嗎?”
遠處的烏雲被夜風推著來到了月亮的旁邊,遮去了它大半的光亮。
陸時蓁就這樣低下頭看著她盤在一起的腿,喃喃的聲音有些低沉。
她一個從來都沒有體會過健康的人,都在體驗過健康後,毅然選擇接下這個艱難的任務。
那深受孱弱與失明相折磨的許拾月,難道就從來都沒有懷念過她過去健康隨心的時候嗎?
還是說,現在的她覺得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所以連試都不願意試一下。
.
風戛然而止,停在月亮前的雲遲遲沒有移走,還沒有到深夜,夜色就深了下來。
藥水緩慢的透過早已被浸透的土壤,在寂靜昏暗的房間中發出細微唯一的聲音。
許拾月已經睡了,柔軟的枕頭托著她白淨的臉,襯得她格外乖巧。
那烏黑卷曲的長發披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蜷縮在母親懷中的嬰孩。
窗外的烏雲厚重的像是包裹了雨水,火焰侵蝕木材發出的劈啪聲在她的耳邊蔓延開來。
父親堅實的胸懷將她與母親緊緊護在身下,而母親那溫軟卻永遠可靠的懷抱又將她更加用力的護住。
空氣中彌漫著熾熱又嗆人的味道,許拾月卻嗅到了煙草與梔子的氣味。
她想要再朝那味道靠得更近一些,下一秒卻被濃烈霸道的消毒水味碾過撞散。
白熾的燈光像是要代替窗外的太陽,將病房照的分外明亮。
各種監護儀器的聲音堆在一個空間,永遠不知疲憊,永遠都在折磨著她。
“十月,你不能這樣呀,你這樣不打針也不吃藥,身體很快就會垮掉的。”
“十月,你爸爸媽媽為了保護你都已經不在了,你不能這樣糟踐你這條命的,知道嗎?”
“你得活著,你已經成人了,是大人了,你的命不隻是你的命,聽大伯的話好不好。”
……
燈光從病床的一邊打過來,男人厚重的身影將許拾月整個人籠罩住。
他就這樣一遍又一遍,語重心長的跟少女說著,而她的臉上也是平靜聽話的乖巧,濃密的眼睫輕緩的眨著,好像認真聽進去了一樣。
如果一旁沒有那些被她扯下來的輸液針頭與監控儀器的話。
如果豎起的床欄杆上沒有那些用來控製束縛她的綁帶的話。
無論是為著還沒有從她手中刮乾淨的家產權利的二伯,還是為血緣親情的大伯。
所有人都默契的要她活下去,默認將她父母雙親的靈魂死死地縫在了她的肩上。
沒有人在意她究竟願不願意活下去。
更沒有人想過失去父母雙親的她該怎樣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