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滾炭落進了冷水裡,她的臉上滿是不解:“小姐……”
可許拾月不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轉身打斷道:“羅總助,我不能出來太久,先回去了。”
風緩緩將雲推得離花房遠了又遠,日光像是拉起的帷幕從羅寂視線中重新升起。
少女淺紫色的棉質裙擺搖曳在周遭的綠意中,謹慎的步伐將裙擺劃過綠葉的過程拖得很慢。
羅寂就這樣看著許拾月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還是沒忍心追著她說下去。
她想,讓這樣一個還不到十八歲的孩子接受並承擔這一切,真的有些太過殘忍。
但加害者仍逍遙法外,她遲早有一天還是要承擔起來。
.
輕鬆自在的日子總是如白駒過隙,十一國慶假期眨眼的功夫就過完了,陸時蓁也迎來了她在這個世界的校園生活。
“聽得見嗎?”陸時蓁坐在班上自己的位置上,手指輕扣了兩下藏在長發下的耳機。
早晨的班級總是鬨哄哄的,即使是貴族女高也不例外。
聚在一起的人不是在抄作業,就是在分享十一假期的旅遊照片。
而就在這片吵嚷中,陸時蓁的耳中傳來了一聲清冷的回應:“嗯。”
是許拾月的聲音。
許拾月從小身體就不好,比人晚上了一年學,雖然她已經成年了,但依舊是一名高三生。
因為失明,她在這學期開學辦了休學,但陸時蓁看到原主的橙色軟件中的盲文教材購買記錄,就知道許拾月這不僅是自學了盲文,還不想落下課程。
秉承著一切服務為女主的方針,陸時蓁又一次發動了自己的鈔能力,讓孫姨弄來了現在最好的收音通訊設備,準備偷偷將上課的內容跟許拾月同步。
許是這幾天自己的日行一善做的還不錯,係統的頻繁倒扣變得緩慢了許多。
許拾月也接受了自己的這個提議。
日光從一側的窗戶落在陸時蓁的課桌上,自然翹起的腿一晃一晃的。
她就這樣看著放在書後麵的迷你收音器,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幾分滿是成就感的得意。
扣分都變得慢了,加分還會遠嗎?
就在陸時蓁美滋滋的幻想自己加分時的情景,門口突然傳來的一陣騷動。
像是有什麼金貴的東西被運了進來,女生趾高氣昂的指揮道:“你們小心點,碰壞了你們可賠不起!”
坐在後排的女生見狀滿是好奇:“晨晨,你這是把家裡那把特彆貴的大提琴帶來了嗎?”
“嗯。”那個女生點了點下巴,腦袋始終高昂著,“我現在是首席,當然要用這樣的琴才行。”
“哇……”
“聽說這個琴是晨晨爸爸特意從意大利空運來的,世界上隻有五把。”
“這樣好的琴,得七位數吧?”
……
這樣聲勢浩大入場不難引來全班的目光跟討論,女生上揚的唇角格外享受此刻的吹捧。
陸時蓁托著下巴看著這個形狀有些眼熟的琴盒,不由得微眯了眼睛,在心裡問道:“她誰啊?”
小球反應格外快,調著陸時蓁班上同學的信息,道:“孫晨晨,家裡做器材生意的,這兩年發了,跟許拾月一樣是學校交響樂團的成員,也是拉大提琴的。”
“哦。”陸時蓁點點頭,瞬間就明白了這個人這樣聲勢浩大的把大提琴拿到教室的原因。
不過她不是個捧臭腳的人,也看不慣這些人,看了兩眼就不屑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隻是空白的作業剛被翻開,連個字還沒寫完,一個陸時蓁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就在門口的那場炫耀吹捧中響了起來。
“現在許拾月不在了,晨晨你就成首席了?”一個女生好奇的問道。
這個問題問到了孫晨晨心裡,她十分不屑的笑了一聲,拉踩道:“她在我也應該是首席的!她小學才開始練琴,我可是三歲就開始了,天賦資曆我都比她高出一大截。”
“看著她平日裡那一幅假清高的樣子,現在是怕原形畢露,乾脆休學不來了吧?”
隻是孫晨晨的拉踩還沒有等來周圍人的附和,冷笑就先響了起來:“三歲學琴,怎麼被小學才開始學琴的人壓了兩年啊?”
陸時蓁依舊是坐在她的椅子上,支起的手臂托著她微微歪著的腦袋。
那柔順烏發從她臉側傾瀉而下,在日光中有一種濃鬱而黑冷的感覺。
意識到是誰在說話,方才還熱鬨的班上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孫晨晨炫耀不成,反被噎了一下,當即厲聲喝道:“陸時蓁,你一個連琴弓都不會拿的人,在這裡胡說什麼?”
“許拾月她就是不行,指法不行,握弓的手勢也不對,藝術節彩排,好幾次她都拉錯了!”
“那她正式演出的時候出錯了嗎?”陸時蓁撐著自己的臉,輕飄飄的問道。
“那……”孫晨晨頓時被陸時蓁這話塞得啞口無言,氣急敗壞的講道:“那不過是她運氣好!我老師跟我說過,她本來就沒什麼天賦,不過是強捧罷了。”
“也不知道她家有沒有聽說過,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學校的好資源都向她傾斜了,霸占了首席這麼多場,現在都是她垃圾技術的孽力回饋罷了……”
惡的開關一旦被打開,就會無法控製。
孫晨晨的話越說越難聽,嫉妒產生的惡毒堆積起來,穿過耳機,滔天的黑暗一層一層的朝遠隔萬裡的許拾月湧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周遭忽的安靜了下來。
窗前的日光並不溫柔的將少女吞噬在刹白的世界中,耳機輕微的震動抵在她的耳骨。
許拾月的耳朵好像被人捂上了。
像是有蝴蝶劃過她的視線,在寂靜蒼茫中,她聽到了這些日來她最熟悉卻又最陌生的聲音:“你不要聽這個弱智的胡言亂語,你拉的琴是世界上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