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徹底淡去了最後一點橘紅,天色逐漸沉了下來。
半圓的月亮掛在窗外的桂樹上,皎潔的朝房間灑下一捧。
剛剛使用過的鋼筆被扣好放在桌上,墊紙上留著星點淺淺的墨跡。
空蕩的牆上倒映著少女筆直的身影,許拾月就這樣靠在椅背上,柔順的長發下藏著一對耳機。
就在許拾月回到房間不久,羅寂便發來了消息。
房間的門被關的嚴實,確定不會有人來,她點開了語音。
【好久沒有聽到小姐的琴了,小姐的技術又進步了,真的很好聽。那個瘋子倒還有點用處,也隻有玫瑰花海能配得上小姐。就是她全程都在盯著小姐看,真是令人作嘔。】
羅寂在許拾月爸爸手下做總助的時候就是風風火火,直言不諱。
經曆了這些事情,許拾月更加喜歡羅寂的敢愛敢恨,也不介意她話說得直白,第一條結束,她便又播放了第二條。
【我剛才路過,看到那個瘋子又去花房了。明明是盆快死了的東西,再換一盆就好了,也不知道她哪根勁不對,非要花房把它救活,我這幾天每天都在伺候它。你說也是奇怪,本來都是快被澆死了的東西,還真被她給救回來了……哎呀,您看我,隻顧著說那個瘋子的事了,差點忘了來找您的正事。】
【小姐,我已經托人查到了,陸時蓁給您的藥都沒有問題,而且沈橙在國內眼科界是頂級專家級彆的人物,小姐可以放心接受她的治療。有她,相信您的眼睛很快就可以複明。】
羅寂的話說的憤慨激昂,又充滿了希望。
再聽到旁人想要她眼睛快些好起來的話,許拾月已經沒有了過去的厭惡抵觸。
隻是那平坦的眉間卻依舊在這話音落下後蹙了起來,並沒有比過去輕淺半分。
不知道是不是誤觸,羅寂的第二條語音又重新在許拾月耳邊播放了開來。
她說陸時蓁把那株快被她澆死的植物救活了。
“畢竟誰不想好好活著呢?你也是吧。”
陸時蓁蹲在那盆植物前說的話,第二次在許拾月耳邊響起。
那顆在走廊曾看到的瞳子在她腦海中浮現,仿佛這話是在對自己講的,那種為自己的堅定,讓人心臟也莫名漏跳了一拍。
那場火災之後,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好,真的在為她好也罷,所有人都在引導著她,將死亡與苟活掛鉤,將活下去與忘記仇恨融合。
替她釋懷,要她活著。
可她沒辦法釋懷,所以活著也費力。
都說成年後人就離開父母,可以擁有自己的人生。
她卻像個附屬品,所有人都要她為了死去的父母雙親活下去。
“這其實是她自己的人生”這件事,從來都沒有人跟她說過。
誤打誤撞也好,真心得召也罷,陸時蓁說的一句都沒有錯。
自己要好好活著。
這條命是她自己的。
外人看她都覺得她人生順遂,乖巧好控製。
可安知兔子也並非都是白兔。
她有權利選擇自己活下去的方式。
她就要報複該報複的人,拿回她該拿回的東西。
孫晨晨,許守閒……
許拾月一筆一筆的在心上記著,卻在“陸時蓁”這三個字上,猶豫了下來。
偏偏幫她點明這一件事的,是陸時蓁。
幫她邁出報複第一步的,也是陸時蓁。
窗外的月光變得刺眼起來,由遠及近的要將她整個人吞噬。
她聽到了耳邊近在咫尺的刹車聲,這輛龐大的怪物差一點就撞到了她。
羸弱的身體根本經不起劇烈運動,血腥的味道充斥著她脆弱的喉嚨。
慌不擇路的逃亡中,她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從車的副駕駛跑了下來。
“許拾月?”
那人的聲音滿是訝異,許拾月卻一下就聽出了她是誰。
有些抵觸,又像是碰到了救命稻草。
那因為乾涸快要連在一起的唇瓣微微分開,許拾月謹慎小心的喚出了麵前人的名字:“陸……時蓁。”
“是我。”那道模糊的身影點了點頭,一邊將她從瀝青馬路上扶起來,一邊道:“你這是怎麼了?你家裡又出事了嗎?怎麼穿著病號服就出來了?你……”
隻是還不等陸時蓁問完,遠處傳來的男人的交談聲就打斷了她。
“草,真是服了,一個不留意就讓她跑了?”
“媽的到底去哪裡了?”
“先生要是知道了,咱們誰都沒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