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1 / 2)

仿佛是有一顆碩大的石頭被突然丟進了水中,許拾月猛地怔了一下。

她就這樣注視著那個坐在走廊儘頭的小女孩,有些難以置信自己聽到的聲音。

小女孩看著她的眼神有些無辜,明亮亮的眸子寫著好奇與不解。

她看起來並不認識自己,又是怎麼喊出自己的名字來的呢?

而且那聲音還跟陸時蓁的一模一樣。

不解像是一團混沌的漆黑籠罩在許拾月的心上。

可還不等她想明白,耳邊就又傳來了聲音。

“許拾月?”

可小女孩並沒有開口。

這聲音也不像是要對自己講什麼,而是呼喚。

猛地,許拾月像被拉回了現實。

清晰的走廊逐漸被大廳明亮的燈光吞噬,變得模糊,一抹紅透的顏色正靠在她視線下方。

冷澀的消毒水味在飄散在大廳,蘋果的清香同熟悉的玫瑰混合在一起,落在許拾月的掌心。

而那聲音的主人此刻正坐在自己的身邊,疑惑地語氣,仿佛表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喊自己了。

所以自己剛才“聽到的”那個小女孩的聲音是被陸時蓁的呼喚覆蓋了?

許拾月這樣想著,眉頭卻依舊微微蹙著。

她心裡有一瞬的落空。

卻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得到的答案是錯誤的,還是因為小女孩不是陸時蓁。

可為什麼要是陸時蓁……

無解在許拾月的心裡劃出了一個問號,她就這樣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思緒,平靜的回應了陸時蓁的呼喚:“什麼事。”

清冷的嗓音有些距離感,陸時蓁也沒有要去詢問許拾月剛才在想什麼的想法。

她就這樣看著重新回過神來的許拾月,將手裡的另外一個蘋果遞到了她跟前,閃著雙無辜的眼睛,問道:“沒什麼的事,就問你吃蘋果嗎?”

差一點就得到答案的夢被驟然插入的聲音打斷,許拾月不由得對此更耿耿於懷,婉拒道:“謝謝,不了。”

陸時蓁頓了一下,心裡閃過一絲失落。

她還以為剛才自己的加分是拉近了許拾月跟自己的距離,卻不想她還是跟自己隔的遠遠。

不過陸時蓁也沒有因此挫敗,脆生生的咬一口蘋果,“嘗嘗也不虧,挺甜的。”

“而且你沒聽過那句話嗎?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

許拾月看了一眼身邊這個少女,嗓音分外平靜:“我們現在就在醫院。”

陸時蓁被噎了一下,蘋果哏在了她的喉嚨。

的確她們現在在醫院,但是生病的人不是她們任何一個呀。

陸時蓁忽的有一絲豁然,看著湫湫向她實況播放的圓子現狀,從塞著蘋果的嘴巴中擠出了聲音:“那等圓子可以進食了,我也讓圓子吃。”

少女的聲音是帶著點笑音的,可許拾月卻還是聽到了一絲低沉的重量。

那蘋果就這樣一直停在她視線裡,在模糊不清的世界裡劃出一輪圓潤。

頓了一下,許拾月道:“其實導盲犬經過了高度篩選,不太可能會有遺傳疾病。”

少女的嗓音分外平靜,帶著幾分寬解的意思。

陸時蓁有些意外許拾月會對自己說這些,不由得扭頭看向了她。

老式吊燈懸掛在兩人頭頂,悠悠的在寂寂深夜裡灑下一抹明亮。

許拾月依舊坐的筆挺,燈光打在她的臉上,鴉羽般的眼睫微微低垂著,空洞的眸子透著平靜。

她還是平日裡那幅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讓人不敢貿然前進。

可又好像比過去要溫和了幾分。

陸時蓁心裡有點暖,用力點了下頭:“就是。”

“我們圓子就是單純體質弱,哪有什麼遺傳基因病。”陸時蓁說著,就又將手裡的蘋果放到了許拾月手裡。

其實陸時蓁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將這個蘋果遞到許拾月的手上。

隻是下意識的動作跟意識驅使著她。

難道是原主殘留在她體內的意識?

還是她太想要積分,不由自主的跟許拾月示好?

那冰涼的果子沉甸甸的壓在許拾月掌心,靠近手指的那一側還有幾分少女的掌溫。

這是陸時蓁第二次給自己推銷她的蘋果,像個偏執的小孩,拿著她覺得好的東西對自己示好。

鬼使神差的,許拾月握了握手裡的蘋果,沒有再拒絕,將它收了來。

平靜下來的夜又重新沒入了沉寂,兩個本就沒有多少話題的人坐在一起,並肩的影子靜悄悄的投映在窗外的人行磚路上。

陸時蓁害怕自己說多了惹許拾月討厭,乾脆做出一副放空的樣子,調出了湫湫的實況。

湫湫還在陪圓子,不過看起來好像是玩累了,一犬一統正靠在一起休息。

小球的身子本來就沒有質量,躺在圓子的肚子上隨著它的呼吸一上一下,真的有些神奇。

如果放在過去,陸時蓁的想象力在豐富也不能想到有一天她會看到這樣一幅畫麵。

那個在她讀過的裡都是超越人類、格外強大的係統,居然會有這副幼稚樣子,扇著翅膀,跟一個比它弱小的生命依偎在一起。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陸時蓁對許拾月道:“許拾月,你有沒有覺得其實人類在狗狗眼裡,就像是長生不死的老怪物?”

“在它們眼裡可能我們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甚至有的都看不到我們老去的那天。”

陸時蓁總會冒出許多這樣的想法,在原世界她每天都要跟她那位從未麵基過的基友聊好多。

在這裡,她想她能分享的人也就隻有許拾月了。

“它們就像是那種蒸汽年代,一代一代都一直服侍在老爺身邊的管家仆從,老爺永遠都不會老,它們也世世代代永遠忠誠。”

少女的聲音有些跳脫鬼馬,但又說不上是從哪個字裡蹦出來的,還有些感染力。

許拾月就這樣聽著,隻覺得這種神奇想法也就隻有陸時蓁這樣的人才能想到了。

雖然不想跟這個人有什麼共同話題,但許拾月還是回應了她:“你這種想法倒是很有意思。”

“的確,在這個世界上人類的壽命可以說是很長了。但我們也無法保證我們之上有沒有比我們還要有智慧的更高生命體。”

比起剛才生硬地提醒,補習物理時的公事公辦,陸時蓁感覺到了許拾月語氣中傳遞出來平和。

這是第一次許拾月沒有敷衍的友好在跟她對話。

有點意外,又有點欣喜。

就好像某一天的清晨,自己打開房門發現種在院子裡的花種冒出了芽尖兒。

星點的一抹綠,卻在荒蕪的野地裡格外明顯。

簡直跟得到加分還要開心。

不過如果這一秒耳邊真的能響起一聲“+1”就更好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陸時蓁頓了一秒,兩秒……

安安靜靜的耳邊卻隻有風聲蕩悠悠的吹過,提醒她想多了。

輕輕的挑了下眉,陸時蓁後傾著靠在了牆上,接著剛才的話題講道:“這讓我突然想起了一句古文裡的話。”

許拾月聞言並沒有插嘴。

她就這樣安靜坐在一旁,對陸時蓁接下來還能說出怎樣神奇的話生出了幾分興趣。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陸時蓁饒有架勢的念道,“人類的壽命固然很長,但又怎麼不知道我們人類是不是蜉蝣呢?”

“可見人不能妄自尊大,焉知是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如果說陸時蓁在念出這句話後的說出的第一感慨隻是對課本白話翻譯的再次加工解釋,那後麵她這句教輔書裡都沒有的理解就有些讓許拾月吃驚了。

這個人從小就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要什麼東西父母不給,哥哥不讓,整個世界恨不得都是圍著她轉的。

按道理來說是不會有這樣的心性覺得並承認有人比她要強,可現在她居然真能說出這樣有心胸眼界的話。

倒也不是一個瘋子草包。

許拾月眉頭微微鬆緩,倒是覺得自己小看了這個人。

可就這樣想著,她的耳邊又傳來一聲清脆的蘋果咬齧聲。

陸時蓁說的喉嚨有些乾了,乾脆的咬了口手裡的蘋果。

她腦回路向來清奇,像是證明自己的成績一樣,問道:“怎麼樣,我語文掌握的還不錯吧?”

少女的聲音依舊是滿含笑意,這次卻有點炫耀的意思。

許拾月就這樣看著視線中的身影慢慢昂起了腦袋,突然覺得自己剛才是高看她了。

這個人真是直白慣了,做什麼都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開心就是開心,生氣就一定要讓身邊所有人都不痛快。

如果她是圓子,現在怕是已經要把尾巴搖出花來了。

有風略過平靜的池水,緩緩吹起了一層漣漪。

許拾月微眯了眯眼,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驀地在心裡輕笑了一聲。

“不錯。”許拾月中肯的評價道,也有些不正經,“不用幫你補習。”

“嘿嘿。”陸時蓁笑了兩聲,又咬了兩口蘋果。

淡淡的果香氣在這一小塊空間彌漫開來,冰涼的蘋果靜默的在許拾月手裡摩挲轉動著。

她沒有再跟陸時蓁接著剛才的話題聊下去,身邊人的影子慢悠悠的遮住了她視線中小半片的光亮,困意慢慢攀上了心頭。

漆黑的夜色朦朧了起來,像是抓著最後玩耍的時間,枯黃的葉子被風頑劣的吹在長街上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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