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器的聲音有起有伏的響在這一方空間,電子顯示屏上反射著落進的日光。
那夢中經曆的事情還浮現在陸時蓁的腦海中,她就這樣看著許拾月握著蘋果的那隻手,那種與夢境重疊的熟悉感讓她有些恍然。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那間病房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夢見那間病房。
雙腿的殘疾隻是陸時蓁身體不好的最明顯的標誌,直到六歲她都在不斷地跟死神搶命。
而那間四四方方的病房則是因為她需要很高級彆的無菌環境。
所以想來也是奇怪,她房間的門怎麼會突然被打了開來。
而那原本橫向的走廊為什麼變成了長長幽寂的豎向走廊,還在對麵站著另一個仿佛跟她年齡相差無幾的小孩……
“不吃?”
陸時蓁這麼想著,視線裡就又傳來了一聲詢問。
許拾月的手裡正拿著她剛剛削好的蘋果,紅色的果皮褪去,金黃色的果肉分外均勻圓潤。
她就這樣微抬起幾分視線平靜的看著陸時蓁,對她剛才對自己詢問的忽視沒有任何惱意。
隻是陸時蓁剛剛在夢裡就夢到了蘋果,現在許拾月又莫名問自己吃不吃蘋果。那種夢境跟現實在某一點重疊的感覺,讓她感覺自己身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下意識的就問道:“為什麼是蘋果?”
陸時蓁還在發燒,乾涸了一晚的喉嚨有些喑啞。
許拾月聽著抬起了頭,將手中的刀子放到了手邊的床頭櫃上,道:“你剛剛不是在夢裡說蘋果嗎?”
陸時蓁頓了一下,的確記得自己剛剛在夢中喊了一聲她滾走的蘋果。
原來她不光是在夢裡喊了一聲。
“謝謝。”陸時蓁點點頭,說著就坐了起來,接過了許拾月削好的蘋果。
“沒事。”許拾月嗓音淡淡。
安靜的病房裡響起了一聲清脆的蘋果咬齧聲,那微帶著幾分酸意的果汁在陸時蓁的舌尖綻開,像是將夢境跟現實區分了開來。
是啊,小孩。
拿住她那滾落到走廊裡的蘋果的手明顯是個小孩子的手,怎麼可能跟許拾月的手重疊。
而且,即使那就是許拾月小時候,也根本不能證明什麼。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陸時蓁想起了許拾月第一次給自己補習物理時,做的那個結合了物理題的噩夢。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發燒,在加上白天在車上的時候看了幾章無限流的,這才會夢到那麼一條詭異的長廊,跟拿起蘋果的小女孩。
她跟許拾月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跟她在原世界裡有交彙重疊。
更何況,還是在那間她獨自一人住了三四年的無菌病房裡。
“你很喜歡吃蘋果?”
陸時蓁這麼想著,許拾月的聲音就將她拉回神。
難得許拾月主動跟自己說話,已經自我寬解好的陸時蓁點了點頭,說著她這些年經常念叨的一句話:“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
“是嗎?”許拾月淡聲道,眼尾像是有一分笑意。
她就這樣看著此刻正坐在病床上的陸時蓁,問道:“可你還是沒能遠離醫生不是嗎?”
陸時蓁聞言怔了一下。
她手中蘋果的背景是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病房裡算不上輕盈的被子正壓在她的身上。
這個樣子看來,她的確是沒怎麼又說服力。
有點不服自己的至理名言就這樣被輕易破功了,陸時蓁爭辯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再說了我這也不是因為生病,而是……”
陸時蓁嘴快,就要將自己住院是因為許拾月的原因說出來。
隻是她還沒有完全說出來,就猛地停住了。
陸時蓁一點都不後悔自己為了救許拾月從船上掉了下去,甚至還有些慶幸因為這件事自己被係統懲罰失去雙腿的事情沒有被人察覺到。
隻是她是心甘情願,沒有任何計較不忿的。
可如果將這件事對著另一個當事人說出來,味道就變了。
蘋果淡淡的香氣壓過了房間中消毒水的味道,微涼的抵在陸時蓁的手指上。
她不知道許拾月是怎麼做到在看不清的情況下把蘋果皮削得這麼乾淨,可能就因為她是許拾月,原文中無所不能的黑月光。
隻是即使她在裡的每個人乃至所有讀者眼裡都是無所不能的,卻還是無法改變她隻是一個剛滿十九歲的少女的事實。
陸時蓁害怕許拾月會因為自己的話自責。
她也不想她自責。
這樣想著,陸時蓁就立刻佯做緊張的,咬了口蘋果,含含糊糊的將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向:“哎呀,我記得我昏迷的時候就是上午,怎麼現在還是上午,我這是睡了多久啊?”
陸時蓁的演技並不是很好,甚至把驚訝演的有些遲滯浮誇。
那被迫暫停的句子分外生硬的打了個彎,銜接處滿是馬腳。
許拾月隻是看不清楚,又不是聽不清楚。
她知道陸時蓁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也知道陸時蓁為什麼要突然轉移話題。
雖然挺拙劣的,但許拾月不得不承認她有被這個人維護到。
許拾月就這樣看著陸時蓁那滿是表演痕跡的浮誇,沒有一點想拆穿她的跡象,反而是摸了下手腕上的表,配合著回答道:“現在是早上七點十一分,你已經昏迷了近二十個小時了,如果再過四小時還不醒來就危險了。”
“原來這麼久了……”陸時蓁的確吃了一驚,終於明白為什麼要給自己連這麼個昂貴的監護儀器。
她記憶中隻有在一次特彆危機的時候,她父母才狠下心給她上這個儀器。
畢竟這東西光是開一次就要好幾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