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是從沈雁行的背後落下的,明晃晃的落滿了陸時恩的視線。
她就這樣眼眉平靜的看著陸時恩,不知道是不是這光太過和煦,隱約的衝淡了她平日裡臉上的冷漠。
順直的長發服帖的靠在她的肩上,透著帶那綢緞般的光澤。
簡單的提醒從她微抿著唇中哼出,低垂的眼睫透著一絲過去陸時恩不曾察覺過的好看。
眼睛閃爍了一下,陸時恩徑直伸手接過了沈雁行遞給她的牛奶:“謝了。”
“不用。”沈雁行說著就坐到了陸時恩身旁。
她看了一眼被陸時恩揪落了好幾片花瓣的花,淡聲道:“不開心的話可以說出來,花也挺無辜的。”
陸時恩接著就停下了喝奶的動作,兀的轉頭看著沈雁行,忿忿道:“關你什麼事!”
“不關我事嗎?”沈雁行淡然反問,語氣異常平靜,“你都拿了我的奶了,我還以為你是願意讓我來陪你呢。”
“誰要你的奶。”陸時恩說著,就想把她手裡的牛奶還給沈雁行。
而沈雁行卻絲毫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提醒道:“陸小姐,你都喝了,怎麼還要強退啊?”
陸時恩從來就沒有說過沈雁行的時候,從鼻子哼了一聲,乾脆不理沈雁行了。
沈雁行依然平靜的瞧了一眼身邊這個悶悶生氣的小姑娘,接著彆有用意的講道:“既然來一趟就一定要生氣,當初還不如不來。可為什麼你又急匆匆的找我,讓我帶你來呢?”
陸時恩聽到沈雁行這句話,頓了一下。
當時的情況的確正如沈雁行說的那樣,可她的確也不明白怎麼聽到這個陸時蓁出事了,她會這樣擔心她,囫圇的答道:“我就是不想讓我的項目還沒開始就胎死腹中罷了,所以才來看看她還是不是活著。”
沈雁行卻不然,用商人思維給陸時恩分析道:“其實如果十六老師在這場事故中死掉的話,輿論造勢,你這個聯名作為她的遺作,會賣的特彆好的。”
話音落下,沈雁行就感覺有冷箭從一旁射過來。
陸時恩就這樣一言不發的,狠狠的睨了她一眼。
沈雁行立刻表現出無辜的樣子:“乾什麼?你陸小姐就可以對十六老師大呼小喝,就不允許我進行這樣假設?你是不是有點護……”
“護什麼護!”沈雁行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時恩打斷了,欲蓋彌彰的就好像是在害怕被揭穿什麼似的。
話音還未落下,陸時恩就接著借題發揮的抨擊道:“我就不喜歡你們這些沾滿銅臭味的商人,為了錢,可以泯滅良心。”
沈雁行並不介意陸時恩這直來直去的憤慨,又追問道:“可是如果十六真的死了,你就不用擔心你姐姐會被人代替了,不是嗎?”
不知道是因為“死亡”這個詞太過沉重惡毒,又或者是因為某個連陸時恩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她並不想將這個詞語聯想到那個跟她姐姐同名同姓的女人身上。
彆彆扭扭,陸時恩終於從嘴巴裡吐出了兩個字:“不是。”
“為什麼?”沈雁行接著追問道。
“因為她是個好人啊。”陸時恩脫口而出,“這次幫了我這樣一個大忙,又是熬夜又是加班的趕出了這次聯名的畫稿,不應該……”
下麵的話即將接著說出來,陸時恩刹車般的頓了一下。
她有些愕然的看著沈雁行,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這個人的當了。
——這個人分明是在用說反話的方式激自己,讓自己說出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
隻是越是這樣,陸時恩就越能感覺到自己像是站在一座搖擺不定的橋上。
她就這樣“可是”“可是”的重複著,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個轉折的理由。
就好像兩個主人將小狗放在了路中間,然後分頭跑看小狗會跟誰走。
陸時恩就是覺得如果她也接納了十六,她就對不起她姐姐,她姐姐對她這麼好,尤其是最後那半年的時間。
她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姐姐一定會回來的,我要替她守住她的地位。”陸時恩就這樣倔強的說給沈雁行,又像是一遍又一遍的給自己暗示。
可,這並不是一項往東就不能往西的單項選擇題。
沈雁行輕垂了眼,聲音淡然的講道:“可是,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都不會有人能代替得了你姐姐的位置的。”
“陸時蓁永遠都是你姐姐,也永遠都是你媽媽的女兒。”沈雁行語調平直的講道,“阿姨隻是單純的關心十六,陸時蓁是從她身體裡誕生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會找一個人來代替,沒有人能代替的她的。”
“眼緣這種事情挺玄幻的,你也沒辦法形容,也不像你的程序,搞明白了就徹底明白了。”
沈雁行說著,便目光平靜的轉過頭去看著坐在身旁的小姑娘。
那帶著點棕調的眼睛像是有著能讓人沉下心來的魔力,仿若在陸時恩的額上點了一下,倏然便將陸時恩站著的吊橋壓穩了。
“你可以堅定不移,但也可是適當的鬆緩一下,大河隻有讓有新的分支加入才能源源流淌不是嗎?”
沈雁行輕輕反問著,被陸時恩撚在手裡的花在風中轉動著。
方才還張著兩隻手臂滿是恫嚇的氣勢落了下來,就這樣一言不發的平靜著,仿佛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她想了些什麼,忽然沈雁行就感覺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她的耳邊發間。
陸時恩背過自己已經空了手,昂頭起身,又恢複了往日裡她那副大小姐做派:“作為你陪本小姐的禮物,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