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維持萬千世界平穩運行的係統高度精準,出錯率極低,但這並不表示它完全不會出錯。
正如當初陸時蓁對許拾月說的,在她們所在的世界裡存在很多個叫“陸時蓁”的人,而將這個名字放在三千世中,那重複率就更多了。
理論上並不存在兩個陸時蓁的會造成程序辨彆不清,畢竟名字對於程序來說算不上代碼。
但如果其中一個陸時蓁快要按照她的既定命運消失,被程序標記為死亡,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當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某一地點發生了高度重合,當兩個同名同姓的人同時位於了這個點。
小姑娘即將消失的模糊標記使程序產生了辨彆失誤,原本毫不相乾的平行命運隨之產生了偏移。
原本應該發生在一個世界的故事,被錯誤的判斷偏移成了兩個世界。
而被設定好的程序並不知道它鎖定錯了這段故事中的另一個女主角,不遺餘力的要讓她們產生聯係。
於是那道連接起兩個世界的長長的走廊在滾過一顆蘋果後,被打開了。
那佇立在走廊兩端的小女孩們沿著這扇漆黑的門洞看過去,誰都不知道彼此的命運將會因為這個錯誤,發生偏差。
“真是令人嫉妒的緣分。”
懸在半空中的鏡子裡倒映著小許拾月親吻著小陸時蓁的畫麵,背後牆上的時鐘停止了轉動。
主神靠在她的椅子上半托著下巴看著鏡子裡反映的世界影像,雙眸微眯,似是感慨。
她真的沒想到自己今天因為無聊巡視世界的舉動,會讓自己發現這麼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係統產生了錯誤的判斷,在兩個世界之間出現了這樣一個通道,讓不該認識的人相遇了。
這件事情不止是違背了係統內部的規則,還違背了她的意願。
她就這樣揮了揮手,將許拾月放回了她的病房,關閉了通道。
一個一個響指清脆簡單的響起,許拾月房間裡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就這樣被一個個銷毀。
隻是就在主神要對那幅放在床頭的畫打起響指時,卻兀的停住了手。
如瀑布般的紫藤花從她的視線中傾瀉而下,明亮的色彩過度的十分柔和。
這幅畫很漂亮,尤其符合主神的審美。
蓋在厚重裙擺下的腿輕巧的翹了起來,主神就這樣看著手裡的這幅畫,微眯了眯眼睛:“畫的還挺好看。”
抬手,她調出了陸時蓁的信息資料,漠然戲謔的眼神裡添了幾分憐惜,就這樣看著這個身上連滿監護儀器的小女孩:“這實在是一具不怎麼好的身體啊,破破爛爛,渾身都是漏洞,能活到現在也真是不容易……”
這麼說著,她就又調出了許拾月世界的那個陸時蓁。
這個小姑娘也躺在病床上,意外爆炸讓她大腿上的皮膚都燒傷了,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疼痛難忍。
“不過,就是這樣你的身體狀況也還是比她好。”主神稚嫩的手指摩挲過那幅開滿紫藤花的畫,若有所思的看了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又看了看另一個世界的陸時蓁。
“所以,既然你已經搶了人家的羈絆……”
主神半垂著眼睫看著快要死掉的陸時蓁,沉沉的眸子裡頓時浮現出了許多頑劣。
她說著便將指尖劃過鏡麵,一分為二,同時接收著剛才她來回切換的兩個畫麵。
有晶藍色的光亮隨著那揮過鏡子的手從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的身體中飄出,接著隨著主神的手飄到了另一個世界的陸時蓁的身體上方,完美的融入了進去。
“那就給你也勻一點人家的身體因子吧,人家可是未來故事重要女配,能身體健康的活好久呢。”主神看著陸時蓁那開始向好方向變化的破爛身體數據,彎起的眼睛天真又滿是頑劣,“所以你要好好活著哦。”
接著,在係統報錯前,小姑娘習以為常的劃破了自己的手指。
那湧出的血被抹在了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唇上,殷紅而迅速的滲透下去,填補了她缺失的那些空洞。
同對陸時蓁那樣的溫和不同,主神對這個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態度不冷不淡。
她就這樣抱過剛才被自己隨手丟在一旁的玩偶,像賞賜一般,高高在上的對許拾月世界的陸時蓁道:“雖然是要被定期丟掉的東西,但是給你的話,你也應該感覺無比榮幸。”
而就在這個時候,純白的世界亮起了一團更加明亮的光球。
主係統打斷了正在欣賞自己傑作的主神,道:“主神大人,我剛才檢測到有兩個世界產生了細微動蕩……”
主神聞言立刻將自己翹起的腿放了下來,孩子似的看向了主係統,帶著點天真的炫耀,笑道:“那個呀,我已經處理好了,主係統你不用擔心啦,我現在也是可以替你分擔一點的哦!”
那時候的主係統還陷在對主神絕對的信任中,沒有去仔細追蹤兩個世界間的細微動蕩,而是對主神誇獎道:“真不愧是主神大人。”
主神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她就這樣抱著懷裡的玩偶,看向主係統的目光邊緣盛著陸時蓁在病床上睡著的樣子,濃鬱陰仄,就像是鎖定了什麼獵物。
那是主神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當初強行分開的人後來會因為係統的匹配捕捉宿主而再次見麵。
她當初標記好的玩具,會在她還沒染指前,就這樣被彆人搶先占有。
還將她嚴格規定約束的劇情破壞了。
乃至最後將她也破壞掉。
所謂因果報應也不過如此。
.
不再是四四方方的病房落滿了陽光,將少女坐在輪椅上的背影照的明亮。
陸時蓁就這樣看著麵前那道隻有她能看到的通道,久久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些天她心口的那塊空白終於被填上了,隨之被填上的還有另一份藏在記憶中的空缺。
所以“十六”這個名字從來都不是她信手隨意的捏了個數字用,而是代表她跟許拾月。
縱然她被主神故意的抹去了這兩段記憶,但她的心裡始終都住著許拾月。
那個在走廊儘頭拾起自己蘋果的小女孩,那個從玫瑰山坡上掉下來砸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就如同許拾月當初對主神說的那樣,她們是不會忘記彼此的。
“我很喜歡你的這幅畫,我會把它裱起來放在床頭。”
“陸時蓁,你以後要不要做漫畫家啊?我想看你畫的小故事。”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要好好活下去,從死神手裡掙命,多活一天都不虧呀。”
……
陸時蓁怔了一下,耳邊浮現起了小時候許拾月對她說的那些話。
不隻是關於“忘記”,許拾月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她的未來。
好好活著,為了自己的熱愛與天賦,成為一名漫畫家……
即使她不記得了,但是她還有好好的履行她們的承諾。
每一句都是。
所以自己現在成年了,也可以去想那些事情了。
關於愛情,關於結婚。
沒有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