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陸時蓁突然就笑了,眼睛裡帶著些對自己的無奈。
直到十多年後她才明白當初許拾月對自己說這句話的意思,她才明白許拾月對自己的心意。
什麼嘛,你這也太遲鈍了吧。
陸時蓁就這樣笑著,笑自己,也笑命運。
隻是笑著笑著,她就靠在輪椅靠上停了下來。
那漆黑的走廊無限的蔓延在陸時蓁的視線中,張牙舞爪的向她探出了恐嚇的獠牙。
她的腦袋突然冒出一股自卑與猶豫,她想自己用這樣的身體去那個世界見許拾月,許拾月會不會嫌棄自己……
這樣的她是無能的,是需要被人照顧的。
很多事情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往往都是信心滿滿。
可是隨之時間的消磨,事情不斷地變化,就產生了想要放棄的念頭。
陸時蓁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她的父母對自己也是關懷備至,耐心體貼。
可後來慢慢的她的爸爸就不太願意推著她出去散步了,來醫院的次數也逐漸變少……
再然後他們就有了代替品。
陸希是個聰明健康的孩子,需要費的心力也比自己的少很多很多。
會不會有一天,許拾月也會像她的父母那樣,疲憊於自己身體的反複,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
陸時蓁就這樣扶著輪椅,停在那條走廊的門口躊躇不決。
她不喜歡愛情到後來被時間消磨的什麼都不剩了,如果自己不去找她是不是就可以停在最美好的時候。
那時的她比許拾月還要高一點,牽著她的手可以在玫瑰花海裡站一下午。
她會微微低下頭同許拾月接吻,攬著她的腰,讓她將身體的重量全都靠在自己身上。
正因為都是自己,正因為這樣的事情真實發生過,陸時蓁才覺得這種對比無比殘酷。
從過去截取的對比讓陸時蓁的眼前鋪滿了自卑,放在蓋著腿的毯子上的手緊了幾分。
不甘心……
那被停住的輪子微微動了動,有一塊沒入了走廊無邊的黑暗中。
陸時蓁長吸了一口氣,像是借著一股衝勁兒推動了身下的輪椅,碾過了門口那條看不見的黑線。
去他媽的乾擾彆人吧,她才不會上當!
在那塊被遺忘很久的記憶中,她在許拾月麵前就是站不起來的。
而許拾月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歧視她的人。
以後的事就交給以後,她現在就是想去到對麵那個世界找她愛的那個人。
跟她見麵,跟她接吻,才不要去想她以後會不會嫌棄自己,會不會拋棄自己。
不能站起來就不能站起來吧,自己低下頭這麼多次了,以後的接吻就讓許拾月低下頭好了。
更何況還有主係統。
她們都幫她撥亂反正了,她反過來幫著自己站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吧,即使到時候哪怕要再經曆一次開金手指的時的痛苦,她也願意。
陸時蓁猛地從深淵製造的恐懼中拔了出來,搖著輪椅便掉頭離開了那個乾擾她的死胡同。
輪椅轉動的聲音回蕩在長廊,不知道是不是距離太遠,陸時蓁遲遲沒看到對麵有光亮傳過來。
黑暗籠罩著她,靜默的安靜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聲音,陸時蓁握著輪子的手越來越緊。
整個長廊就像是沒有儘頭一樣,她看不到後麵的來路,也看不到要去的終點。
漆黑的長廊又換了一種方式恫嚇這個企圖要從一個世界穿到另一個世界的人。
隻是長廊並不了解陸時蓁,也不知道她決定了的事情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那次夜裡去找許拾月,也是這樣,乾脆也學著小時候的樣子鼓勵起了自己。
沒關係的,一直走一定能走到頭的。
十月還在等你,不要讓她一直等下去啊。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陸時蓁的耳邊響起了許拾月青澀稚嫩的聲音。
她隨著也在心裡跟著默念了起來,一心向走廊儘頭走去。
也不知道從哪一秒開始,陸時蓁感覺自己的腿漸漸有了力量。
她不滿足於輪椅的速度,撐著扶手站起來,竟脫離了她的輪椅。
陸時蓁有些詫異自己的變化,可依舊沒有停下自己的步伐。
她就這樣朝前走著,也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背後,走廊開始,坐在輪椅上的人就停在門口,並離她越來越遠。
漆黑純粹的異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陸時蓁“咚”的一聲,撞到了一堵牆。
亦或者是一扇門。
那銀亮的門把手在黑暗中折射著微弱的光亮,微涼真實的落在陸時蓁放上去的手心中。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安靜的世界裡響起了少女心跳加速的聲音。
把手隨著手腕的用力被擰了開來,推開門的瞬間無數陽光湧入陸時蓁的視線。
淡淡的消毒水味隨著風湧了進來,夾帶著紫藤花的味道。
在這間病房裡,陳設著無數陸時蓁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她的畫筆、她的畫布,播放著動漫到現在都還沒有停下的平板……
以及那個站在窗邊,被光籠罩著的人。
許拾月。
各種情緒翻湧在陸時蓁的腦海中,她唇瓣微顫,激動難忍,卻又像是怕驚到對方,聲音分外輕緩:“十月……”
許拾月先是頓了一下。
接著她便有些不敢相信的轉過了身去,手裡拿著的是陸時蓁當初畫給她的畫。
“……十六。”
許拾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淚卻比她的大腦反應的要快。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哽咽的看著那個從安靜了許久的門洞裡走出來的人。
隻是她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掉下來,削瘦的手臂就被人一拉。
懸懸落下的淚貼在陸時蓁的唇上,熱烈而用力的吻在了許拾月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