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是回到了十多年前,還未曾婚配,水晶鏡子裡的容色清豔,那雙眼未曾經曆風雪的侵襲,如同養在清水之中的兩丸黑水晶,黑黝黝帶著舒適的潤意。
莫煙的手指靈巧翻飛,已經靈巧的給林清嘉梳上了飛仙髻。
林清嘉見著莫煙伸手在她的發髻上纏繞發帶,便說道:“拆了吧,雙丫髻就好。”
大病初愈,嗓音有些沙啞,說完之後嗓子有些發癢,就以手掩口低低咳嗽了起來。
“沒事吧。”綠衣本是在收拾床鋪,聽到了林清嘉的咳嗽聲,連忙端了一杯蒸梨糖水過來。
林清嘉捧著杯盞,小口呷著,感受那略燙的糖水順著口腔到了咽喉,再流入到胃囊之中,這熱度讓她愜意地眯了眯眼。
綠衣見著林清嘉的反應,便放心的笑了。
莫煙手裡拿著發帶,並沒有動手給林清嘉拆開發髻,開口說道:“小姐今個兒怎麼想換雙丫髻?飛仙髻最襯你了。”
她年少的時候確實喜歡飛仙髻,讓她少了稚嫩之感,等到年歲稍長一些,麵頰褪去了圓潤的嬰兒肥,飛仙髻也是襯得她帶著一股悠閒自得之氣。
魏邵和最喜歡她梳飛仙髻,說她梳此髻顏色豔絕。
她厭了魏邵和,前世是身不由己,今生有的選,她便再也不想梳這個發髻了。
“拆了。”想到了魏邵和,她的眼底泛著淡淡的冷意,“以前是以前,今後再也不要梳這個發式。”
莫煙聽出了林清嘉話語裡的冷意,“是。”
她的心中有些酸澀,她如今隻是個丫鬟,小姐發話自然是要聽話的。
曾經她是大家閨秀,隻是父親犯了錯,女眷被發賣,她便從昔日裡的人上人,成了姑蘇城外小鎮裡不起眼的一個小丫鬟。
莫煙此時還小,雖說已經為奴兩年,依然偶爾泄露出絲絲縷縷的情緒,等到她隨著自己入了長青王府,她便已經能夠讓自己的情緒絲毫不外漏了。
林清嘉看著莫煙,想到了當初娘親的欲言又止,或許選擇留下莫煙就是一個錯誤。
莫煙給林清嘉拆了飛仙髻,很快重新梳了雙丫髻,想要用碧綠色的發帶時候,林清嘉說道:“用桃紅色的那一對。”
今日裡林清嘉的吩咐有些古怪,她平日裡嫌棄那粉色不正,有些土氣,今個兒不知道怎的要用那一對發帶。
林清嘉選擇這發帶自然是有用意的,給母親請安的時候,周芸見著女兒穿著嫩杏色的衣裙,雙丫髻上纏繞著那桃紅色的發帶,嘴角就揚起了淺笑,上前拉著林清嘉的小手,“好些了嗎?”
林清嘉抬頭看著母親,她今日裡穿著的是軟銀輕羅百合裙,外罩一件薄羅長袍,杏眼瓜子臉,周氏三十歲年齡如同雙十女子,前些日子眉眼裡縈著的憂愁,終於在今日裡見到女兒來請安的時候,如薄日升起蒸騰走了霧氣,那輕愁散了開來。
“不頭疼了,身上也不冷。”林清嘉握住了母親的手,讓她感受自己手心的溫度,“就是嗓子有點啞。”
周芸捏著林清嘉的脈搏,含笑道,“不消吃藥,讓丫鬟燉點冰糖雪梨銀耳就好,這是最潤嗓子的。”
“好。”
周芸同林清嘉說了會兒閒話,便說道:“還是梳雙丫髻好看。”女兒十四尚未到及笄之年,豆蔻之年穿些鮮活的顏色,恰似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周芸伸手撥弄那發帶,發帶最末端墜著的銀鈴相碰,發出歡快的聲響。
“我也覺得梳雙丫髻好。”林清嘉揚唇笑道。
周芸一愣,隻覺得女兒這一笑與之前不大一樣。
以前的林清嘉梳著的是飛仙髻,笑起來的時候仍是有些稚氣,如今她雖說梳著的雙丫髻,笑容卻清越,配著額心的一枚紅痣,稚氣與脫俗糅為一體,嫵媚與清純並存,自是風流之意。
周芸伸手摸了摸她的紅痣,女兒如今當真是長大了。
“你祖母來信了。”周芸開口說道。
林家的祖母來信……
母親的這一句好像打開了老舊的書,翻開了塵封的一頁,林清嘉恍惚想起,前世的時候林家的祖母也曾來信給母親,讓她去城內小住。
周芸念著信,她的聲音如同潺潺流水。
林清嘉不明白,為何生父不喜她,母親貌美而性柔,父親卻總是要找風塵女子,就連最後死也是死在青樓女子的肚皮上的。
“嘉嘉?”周芸見著女兒不說話,伸手摟住了她,“在想什麼?不想去祖母家嗎?”
“倒也不是。”林清嘉搖搖頭。
她依稀記得,前世母親也對自己提議過去祖母家中的事,回去以後莫煙說了許多林家可怖的話,讓她打消了去林家的念頭,想到前世後來莫煙做得事,她忽然對這一次錯過的林家之行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