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狼狽絕望的模樣,伊萊伽平靜說:“出事了。”
“今天晚上有一架逃生機,你們帶點吃的和衣物跟著走。”巴特抖著手從褲兜裡拿出一個鐵盒,打開取出一支香煙,打火機在右手,顫動的拇指怎麼也按不出火苗。
伊萊伽握住他的手幫他平穩按下,一簇火苗映照在兩人黑色的瞳仁裡。
克萊爾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為什麼?歐文貴族們打算占領這裡?”
“我們拒絕了他們要全部能源開發新技術的要求,貴族就射殺了我們的領導人。”巴特呼出一口濃煙,呼的太急,讓他重重咳嗽了兩聲,“你們今晚跟著走,在他們打算武力占領這裡之前。”
“或許我們可以幫的上忙。”克萊爾走到伊萊伽身邊,濃烈的煙霧撲鼻而來,那嗆嗓子的霧氣裡,她聞到了心酸與難過。
“幫什麼忙,這是我們星球的事。”巴特瞪了她一眼,壞脾氣的對伊萊伽說:“你跟我來一趟臥室。”
在克萊爾看不見的地方,巴特將一個老舊的鐵罐從抽屜裡拿出來,裡麵有一張年輕時的結婚照和一條銀貝殼形狀的翻蓋項鏈,以及他存了很久的一疊貨幣。
他摸了摸照片裡麵的女人,頭戴豔麗花朵的豐滿女人笑容甜蜜,巴特的眼裡閃過一絲懷念。
“我老婆漂亮吧。”他朝著伊萊伽炫耀,見對方麵無表情,無趣的撇撇嘴。
巴特拿起照片揣進胸前的小口袋裡貼身放好,又將項鏈戴到了脖子上,最後關上盒蓋把鐵盒遞給他,“給你。”
“為什麼給我錢?”伊萊伽拿著已經生上一層鏽跡的鐵盒,緩緩抬起眼,沒有波瀾的沉寂黑眸裡帶著不解。
“為什麼?”巴特差點被他的愚蠢氣笑,“喂,你到底是不是難民啊,你不是還和那姑娘在談戀愛麼?逃亡的時候你總不會想讓她去彆的星球當女郎存活吧?你會需要這筆錢照顧你們倆的。”
伊萊伽不需要這些微不足道的善心,他不認為自己的力量護不住他想要的女人,但手中的鐵盒很有分量,他知道是巴特的全部積蓄,他全部給了他。
平靜無波的心底,一粒石子驚起一片小水花,泛起的波瀾層層擴散。
“你不走麼。”他問。
“我的家在這,怎麼走?”巴特深深吸了口煙,朝著打開的窗戶外吐出,“總得有人留在這。”
伊萊伽淡聲說:“你們可以投降。”
“投降?”巴特點點頭,“我們是打算戰敗在投降,但女人們和弱者必須先走,這群貴族帶來的軍隊在徹底占有這裡後會將她們扒皮吃掉的。”
他年紀是大,也絕不會像個縮頭烏龜一樣遁逃。
伊萊伽拿著鐵盒從巴特的臥室裡走出,克萊爾就靠在房門外,她轉過頭,表情有點難受,“他們都不走嗎?”
她都聽見了。
“嗯,我們走。”伊萊伽拉過她的胳膊,將她抓到懷裡,掌心在她後背安慰的拍了拍。
克萊爾的額頭抵著他的胸口,手指抓著他腰間的亞麻布,睫毛不安的顫動著。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今晚會是個重要的轉折點,可一想到這個星球上的人民全部會被消滅,心臟就被一隻無形手抓的緊緊的,她隻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假的,一切早已發生過。
這是一段已經發生過的曆史,沒人可以更改。
巴特在臥室裡呆了很久,克萊爾打起精神將昨晚剩下的半條魚處理了,中午又重新做了一桌的全魚宴。
三人坐在一起吃午餐,晶瑩剔透的米飯巴特足足吃了三大碗,伊萊伽還和他喝了兩瓶自釀的酒。
“我們誰也沒傷害過,自己守著自己的地生活,就是這樣都逃不出戰爭,真是該死的世界該死的命運。”
巴特微醺的吐槽和抱怨,伊萊伽安靜的聽著,臉上並未流出不耐的情緒,甚至那隻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到他的肩膀上,拍的克萊爾都一個機靈,他也沒有在意。
“我們隻是想活著。”喝到伶仃大醉,胡子發白的巴特像個孩童般嚶嚶哭了起來。
誰不懼怕死亡,隻不過沃克利男人的紳士不允許他們丟棄女人,丟棄家園先行逃跑。
克萊爾看著他哭,就想到已經千瘡百孔的獸人帝國。
大家其實都隻有一個願望,就是安穩的活著。
她低下頭,金發做的簾子掩蓋住臉上的悲傷,挖了一勺米飯塞進嘴裡大口的吃著。
一頓飯,大家吃的都不高興。
伊萊伽將後來徹底喝醉的巴特抗回房間,克萊爾認認真真的收拾乾淨廚房,又將整棟小房子打掃乾淨。
劉亞從角落裡走出來,手裡握著一把槍在門口站好。
他的程序上午邊就被改掉了,他將用戰爭機器的身份,以機身滅亡的代價抵抗外來的入侵者。
克萊爾在房子外麵的門廊台階坐下休息,陽光明豔,頭頂房簷伸出來的一角正好撐開一抹陰影。
身後的屋門打開又關上,穿著涼拖的伊萊伽走到她身邊坐下。
克萊爾也沒有轉頭,隻往他身邊移了移抱住他的臂彎,腦袋枕著他的臂膀,望著遠處翻湧到淺灘帶走一片細沙的海岸,她輕聲說:“我想回家了。”
“哪個家?”他問。
克萊爾頓時陷入迷茫,現在她有點猶豫,在考慮過丈夫的壽命實際比她長了不知道幾個百年後,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想回到地球,用自己剩下的時光去陪伴母親。
幾十年的時間對伊萊伽來說眨眼而過,他的生命長河終究會淡忘她的痕跡,而她虧欠了母親和安德魯太多,她不該把剩下的時間都耗費在個人愛情上,她還有要補救的親情。
帶伊萊伽回到他該回的地方,生下他的孩子,如果命還在,她想回去屬於自己的地方。
她的墳墓應該在2022年的地球。
“不知道。”她的手指沿著他的肌肉線條向下,握住他的手,“你帶我去找吧。”
“我的家很遠,你不一定喜歡,但我願意帶你去看看。”伊萊伽沉沉的笑了幾聲,嗓子裡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那裡有什麼?”克萊爾問。
“數不儘的防禦要塞、荒漠、死亡。”他微微仰頭,言語間透著一股傲氣。
克萊爾立即直起脖子搖搖頭,“我還是隨著彆人的逃亡路線跑吧。”
“也可以創造。”伊萊伽緊跟著說。
克萊爾轉過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