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個人類,我會享受食物。”伊萊伽很誠實,“可我是蟲族,擁有味覺和喜歡食物是兩碼事。”
他隻是為了適應人類的生活才進化出這項功能,不代表他喜歡。
那麼一切都好解釋了。
克萊爾還是很震驚,“那麼你記得...我。”
“一部分。”他的麵龐變得溫暖和,手指不急不緩拍著她的脊背,感受掌心下漸漸放鬆的少女,他淡然道:“你不是想我記起全部的記憶嗎?我一直在等它出來。”
失去的記憶將從不斷閃回中尋找,從逃生機解體開始,有關他成為卡修斯的記憶將會從精神世界裡奔湧而來,他是如何成為他的,他是如何與她相遇又相愛的,他要事無巨細的全部想起。
他不能忘記他們的過去,隻因她曾經那樣懇求他。
克萊爾的眼眶逐漸濕潤,她摟住他的脖子,“難怪我讓你做情人你還同意了。”
那個時候的乾脆利落可一點都不像他,原來一切早有預示。
伊萊伽的眼神柔軟,手指輕輕摩挲她的背部,嗓音帶笑,“在我眼裡做你的情人還是丈夫沒有任何區彆,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克萊爾。”
“一如既往的霸道。”她低聲控訴,語調又如夾了蜜糖。
無形的屏障從他們身邊撤出,逃生機劇烈的顫動重新衝擊上了克萊爾的身體,她緊緊抓著伊萊伽,那份甜蜜沒有維持太久就破碎了。
一架開在他們前麵的逃生機,老舊的銀灰色左側機翼上,一塊方形鈦合金出現破裂。
從一架完整的逃生機到解體成燃燒碎片的過程,一係列連鎖爆炸在幾秒鐘的時間內發生。
窗外的耀眼火光照亮克萊爾的棕色雙眸。
人們被旋轉燃燒的破損機艙甩了出來,身體在真空環境下內臟出現大麵積的損傷,伴隨而來的窒息、輻射或碎片切割身體的傷害,屍體被折磨的產不忍賭,畫麵觸目驚心。
爆炸產生的光亮暴露了所有逃生機的位置,本就將沃克利行星作為打擊目標的歐文貴族,軍隊迅速鎖定了他們。
機艙裡躁動恐慌泛濫,喇叭內響起機長激動的聲音:“我們投降!我們投降!我們的逃生機上都是女人,彆開...”火。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枚定位導彈瞬間將他們右側的一架逃生機轟成了碎片。
“啊!!!”
在他們的機艙內,女人們彎腰將腦袋埋在自己的膝蓋裡嘶吼,或抱頭尖叫。
大家都明白要死了,哭泣和數不清的遺言在克萊爾的耳邊回蕩,她的眼睛睜的很大,如有實質的窒息如鯁在喉,令她喘不上氣。
伊萊伽想遮住她的眼睛,伸出去的大手被她擋了下來。
“讓我看完。”克萊爾顫著聲說:“這些都是你曾經看到的對嗎?”
“嗯。”卡修斯沉沉的應了一聲,他的下頜抵著她的發頂,眼神思索一會,低聲說:“無休止的殖民使我厭倦,手足的背叛讓我憤怒,而人類相互間的濃烈情感使我產生了興趣,讓我首次懷疑我曾經所做的一切是否完全正確。”
“所以你想用人類的思維來了解這個世界,你成為卡修斯,丟掉了曾經的一切。”克萊爾有些哽咽,“巴特在你的記憶裡占了很大一部分,他是讓你想成為人類的源頭嗎?”
“算一部分理由。”伊萊伽摟著她,黢黑的眼睛望向窗外正朝著他們而來的一枚導彈,“你該回家等我了克萊爾。”
克萊爾背靠他的胸膛直視前方,緊緊攥著他的手,“到最後一刻,伊萊伽,我要看到最後一刻。”
她又看見女人們相互擁抱在一起,看見男人跪倒在地祈求上帝,看見那名叫依芙的女孩絕望大叫著哥哥救命,可她的哥哥並沒有上逃生機。
克萊爾記得那是個渾身蜜色長相年輕的男人,他應該是選擇留在沃克利行星麵對戰爭,而四天前他們還在山上采礦,還在街道上追逐。
導彈擊中逃生機的右翼,半邊機身直接銷毀剝落。
所有喧囂戛然而止,變成無聲默劇上演慘劇。
一枚玻璃碎渣劃過克萊爾的臉頰,她遭受傷害的瞬間,火焰燒在眼裡,刺目的白光逐漸將她的視線籠罩。
朦朧間她看見伊萊伽擋在麵前,一條右臂被轟碎,血液飛濺到了她的臉上。
在她最後的視線裡,他深邃的黑眼睛仍然溫和注視她。
屬於卡修斯的記憶在這一刻重啟。
...
“呼...”
猶如亡魂回歸身體,平躺在床鋪上,頂著孕肚的瘦削身體猛地拱起脊柱,氧氣竄入身體,緊閉的眼睛驟然張開。
“哦謝天謝地!你醒來了!”
阿奇爾像是被打了馬賽克的臉,在不斷收縮的棕色瞳孔下漸漸清晰明朗。
克萊爾長大嘴巴,最先發出的聲音是痛苦低吼。
“額...啊!”
腹部不斷傳來錘擊般的疼痛,她手指抓著床板,脖子上的青筋瞬間暴起。
“彆緊張!克萊爾彆緊張!隻是正常的宮縮!你快生了!”朱迪斯從門口衝到她的床鋪邊握住她的手,防止她把自己的指甲蓋扣碎了。
克萊爾都不需要仰起頭,視線往下瞥就能看見自己高聳在薄衣下的肚子。
“我趕上了是嗎?他現在要出來了?”她顫抖著發出不完整的聲音。
“剛剛開始最快今天夜裡,明天也不一定。”朱迪斯幫她擦掉痛出來的眼淚,安撫道:“今天正好是最後一天,你已經在床上呆了快整個月了。”
“整月...”她悶哼一聲,喘著氣道:“我在那呆了連一周都不到。”
“時間的計算方式不同,我有提醒過你。”阿奇爾走到躺著伊萊伽的那張床邊,看著儀器傳回來的數據,說道:“精神力的峰值不久前達到一個頂點後就驟然下降了,我認為算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