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小木橋上看了半天,估摸著圓月要著急了,宛桃便拍拍手準備回去,結果一轉身,便見一個少年站在橋下,朝她盈盈一笑:“那麼站很危險的,說了你怎麼不聽呢?”
時隔五年,趙奕然出落得越發清秀,一襲寶藍色長衫,身量長高了不少,隻是襲長衫的顏色跟初見時一模一樣。
恍惚間,宛桃還以為自己穿越回了五年前。
見宛桃愣神,趙奕然走過去:“你這丫頭,是不是不認識我了?我這次可沒敢嚇你。”
宛桃這才反應過來,直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怎麼能認不出來你,我隻是有些驚訝罷了。”
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你那個膏藥真的很好用,我第二天就不疼了,還一直想謝謝你來著。”
趙奕然笑道:“畢竟也算是我的過失,要是不好用,我是不敢給你的。”
能不好用嗎?宮裡隻賞下來兩**的金玉露,一**在太奶奶那裡,另一**就是他那**。
趙奕然的皮膚白皙,被元戰揍了一拳,一直到回到長安都沒消腫,太奶奶問他那金玉露哪去了,趙奕然就說弄丟了,然後被太奶奶好一頓數落。
被數落的時候,趙奕然還在想,那小丫頭不知道用著那金玉露,覺著好不好。
宛桃不好意思道:“也不能算是你的過錯,也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宛桃長成大姑娘了,比五年前更加明豔,比趙奕然見過的任何一個姑娘都好看。
一起走了一段路,趙奕然忽然抬頭問她:“我這回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你會在元府待著嗎?”
宛桃一愣:“我幾乎不在元府過夜,今天壽宴結束就要回去的。”
趙奕然有些微微地失望,不過臉色並沒有什麼異常,他隨即笑道:“這樣啊,我還想著沒事的時候可以找你下棋讀書什麼的。”
此話一出,趙奕然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樣實在不合禮節。
隻是宛桃一向大大咧咧,完全沒注意到哪裡不妥,也跟著歎息說可惜,雖然瞧她的樣子似乎並不對這件事情感到可惜。
趙奕然內心生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兩人一邊東拉西扯地聊著一邊往回走。
元戰匆匆忙忙補了個覺,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他坐在床上迷糊了一會兒,才猛然想起來今天是太奶奶的壽宴。
他趕緊從床上跳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罵貼身的丫鬟:“碧月!我怎麼交代你的?我睡一個時辰你就得把我叫起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在做什麼?”
被喚作碧月的丫鬟一邊手忙腳亂地給元戰拿衣服,一邊委屈道:“奴婢看您睡得太沉,叫了您幾聲,您沒回應,就想著您是太累了,得多休息。”
元戰冒了一頭的火:“什麼時候該休息,什麼時候不該休息,我自己沒譜嗎?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二小姐過來了嗎?”
碧月同圓月關係很好,圓月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期待同她家小姐的會麵了,早上遇見圓月的時候,她那張圓圓的臉蛋興奮得通紅,說是自家小姐又漂亮了。
碧月小心翼翼道:“二小姐已經到了,現在應該在竹溪小院。”
元戰匆匆收拾好,趕到竹溪小院,卻沒見到宛桃的身影,倒是圓月站在小木橋旁邊,跟“望夫石”一樣翹首以盼。
元戰覺得自己腦袋上的青筋直跳:“你在這裡乾什麼?二小姐呢?”
圓月在專心地等宛桃,沒注意到旁邊出現了一個人,元戰一出聲,她差點被嚇個半死。
元戰覺得青筋跳得更歡快了。
圓月發現眼前站著孫少爺,這才趕緊調整好情緒,道:“回孫少爺的話,二小姐說她想出去走走,讓奴婢在這裡等著,一炷香的功夫就回來。”
這個妹子,可真是不讓人省心。
元戰扭頭一看,正巧看到宛桃跟趙奕然有說有笑地過來了。
他們都長大了。
遠遠地看去,兩人皆是容貌過人,氣質清雅之人,宛桃穿著紅彤彤的長裙,趙奕然穿著寶藍色常服,竟然莫名地登對,從花間走過來的樣子,宛如一對璧人。
這樣的認知僅僅在元戰的腦袋裡存留了幾秒鐘的時間。
下一秒,他就氣勢洶洶地撲了上去。
趙奕然遠遠地,就感受到了一股殺氣,抬頭一看,元戰朝他們迎麵走來,臉色不善。
這一幕,讓他的鼻子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見到兄長過來,宛桃上前幾步,開心地迎了過去,:“大哥,你起來了?”
元戰一直對她挺好的,這幾年間,在元戰的照顧之下,宛桃對他有了幾分依賴,在他麵前會撒撒嬌。
趙奕然也笑著跟他打招呼:“元弟,聽說你近來辛苦,不過也是有所收獲的,壯實了許多。”
元戰的拳頭癢癢的,有點可惜他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輕易招呼一拳頭到趙奕然的鼻子上去。
他淡淡一笑:“是啊,彆的不說,訓練了這麼久,我覺得我更會打人了。”
趙奕然一愣,然後若無其事地笑笑。
元戰開始教育宛桃:“你怎麼又自己亂走了,不是跟你說了,要待在竹溪小院,今天來的人多,什麼人都有,你又不是不知道。”
宛桃無辜地眨眨眼睛:“我就是隨便在這逛逛,在院子裡坐得久了,有些氣悶,這不是沒遇到什麼人嘛。”
元戰氣不打一處來:“還說沒遇到人,你不是遇到奕然兄了嗎?”
隻差說,你給我離趙奕然遠一點!
宛桃理解莫名覺得操心的老大哥很可愛,為了避免他越說越生氣,宛桃攬過他的胳膊:“行了,大哥,我們也許久沒見了,聽圓月說你不久之後要進宮當差了,跟我說說情況唄。”
元戰這才冷哼一聲,開始跟宛桃抱怨這活根本不是人乾的,不管刮風下雨,都得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天子腳下,連個多餘的表情都不能隨便做。
現在隻是訓練,還沒正式去,等到了宮裡,又不知道該是怎麼個慘淡的光景。
元戰雖然平時看起來不怎麼靠譜,但一遇到正事,做得還是挺漂亮的,這點讓元庭很欣慰,畢竟這點沒隨了百事不成的元景。
趙奕然在一邊默默地聽著,忽然接話道:“做宮中侍衛隻是曆練你的第一步,在校場訓練的那點根本不算什麼,在長安,官家子弟競爭也尤為激烈,你的這個機會大概是元爺爺好不容易爭取的,你得好好做。”
把元戰說得臉都黑了。
他抱著胳膊道:“我當然知道,我就是跟自己妹子說幾句話,奕然兄還是不要插嘴了吧。”
趙奕然無所謂地笑笑:“我隻是提醒你,而且去了長安,元弟的脾氣得學著圓滑一點,世故一點,不然向前的路可能會很難走。”
在宛桃看來,趙奕然這幾句話確實是誠心誠意的忠告,隻是這時候的元戰哪裡聽得進去?他冷哼一聲:“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奕然兄還是管好你自己,二妹快要到了出閣的年紀,還請奕然兄最好不要刻意靠近二妹。”
話題又扯回到了自己身上,宛桃隻覺得頭皮一麻,扯出一個艱難的微笑來:“大哥,你彆瞎說,你吃過飯沒有?剛起來是不是餓了?走吧,咱們去吃點東西,不瞞你說,我也餓了。”
元戰這才帶著宛桃吃東西去了。
趙奕然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們的背影,宛桃今天穿著豔麗的大紅色,一般人穿這種顏色未免壓不住,會顯得俗套,但穿在宛桃身上,就更襯得她膚若凝脂。
趙奕然默默地算著自己的年齡,他是不是,也該考慮娶妻的事情了。
宛桃這次準備的是一件抹額,裡麵塞了曬乾的菊花瓣,抹額上精致的花紋,是宛桃畫出來,請杜氏繡的,上麵還綴著幾粒粉色的珍珠,整個抹額不算貴重,但勝在準備得繁瑣用心。
老太太年紀大了,對珠寶玉器什麼的不感興趣,每次壽宴,最期待的就是能看到子孫們費心費時間準備的東西。
收到宛桃的抹額,她高興得愛不釋手,拉著宛桃的手直誇:“你這孩子,不僅容貌出眾,又聰明又能乾,還知道太奶奶喜歡什麼,真是太難得了。”
她話音剛落,宛桃就感受到了來自背後那道強烈的視線。
她都不用回頭,都知道是元琪。
元琪跟她簡直是死對頭,每次她到元府,元琪就會追著她陰陽怪氣地諷刺。
宛桃也不慣著她,該怎麼懟就怎麼懟,好幾次把元琪氣得眼圈通紅。
但是元琪一點也不知道學乖,等一下次她再過來,元琪蹦躂得比以前更歡快。
時間長了,宛桃也習慣了,哪次來沒跟元琪鬥鬥嘴,她都覺得少點什麼似的。
果然,下一秒,元琪陰陽怪氣的聲音就響起來了:“太奶奶,我花費了半年時間抄的經書,您都沒這麼誇我。”
老太太聞言,笑眯眯地看向她:“琪兒也用心了。”
元琪是家中嫡女,容貌卻遠不及宛桃,性格不如宛桃沉穩,心智也沒有宛桃成熟,老太太心中唏噓,若是宛桃是嫡女,那許多事情都會變得更容易些了。
趙奕然獻上了一盆通體透亮的珊瑚,由血玉鑄成,有半米高,遮著它的絨布一掀開,清亮的紅色光芒便盈盈地溢了出來。
趙奕然恭敬地朝老太太行禮:“這是太奶奶托晚輩向您獻上的壽禮。”
這珊瑚大氣磅礴,價值連城,即便是在元家這樣的人家,也少見這樣的東西。
老太太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短暫的驚訝之後,她眼中帶了一絲讚賞:“替我謝謝你太奶奶,我們老姐妹這麼多年沒見過了,難為她還惦記著。”
隨後又打量了趙奕然一眼:“時間過得真快,都長成大小夥子了,你今年可有十六歲了吧?”
趙奕然恭敬答道:“晚輩正是十六歲。”
老太太頓了一頓,笑道:“那你太奶奶可為你定下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