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怎麼信誓言的,誓言這東西,在說的時候也許真心實意,時間一長,人變了,連誓言的隻言片語或許都不會記起。
隻是說誓言的時候把保障措施也說好了,趙奕然還真是第一個。
宛桃實在不忍再拒絕,猶豫了一下,道:“你讓我想想吧。”
快到賞花宴結束的時候,那玫瑰露才端上來。
宛桃小口小口地喝著,心裡有些亂。
這份心不在焉一直持續到她回家。
宛晨皺著小鼻子,盯著宛桃看了半天,最終忍不住戳了戳她:“姐姐!”
宛桃被嚇了一跳,沒好氣地撫著胸口:“你喊得那麼大聲做什麼?”
阿尋冷哼一聲:“他喊你好幾遍了,你都沒理他。你究竟在元府遇上什麼了,就跟丟了魂似的。”
宛晨同仇敵愾:“是啊,姐姐,我讓你遞一個饅頭給我,你想什麼呢?”
宛桃有些心虛,很罕見地沒跟他們理論:“沒什麼,就是今天有點累了。”
杜氏疑惑地看了女兒一眼,拿了個饅頭給宛晨:“你不能自己拿啊,懶得你。”
宛桃一向活潑,幾個孩子聚在一起就鬥嘴,以往從元府回來都很正常啊,今天這是怎麼了,真的被欺負了?
晚上,宛桃趴在書桌前,麵前攤著書,燭光微微顫抖著,不時地響起輕輕的爆燈花的聲音。
杜氏推開門,正看著宛桃托著腮幫,在發呆。
宛桃回頭瞧見杜氏:“娘,你現在過來做什麼?”
杜氏走過去:“你今天在元府遇上什麼事情了嗎?”
宛桃有些心虛地避開杜氏的視線:“沒有啊,能有什麼事情。”
杜氏懷疑地看著她:“真沒有?有沒有什麼官家小姐欺負你?要是有,下回有這種宴會咱們就不去了。”
宛桃笑道:“娘,你就彆瞎擔心了,我在元府怎麼說也是二小姐,太奶奶罩著的,元琪都不敢太過分,隻是嘴上逞強而已,那些小姐在家裡不管怎麼蠻橫,在外麵,麵子還是要一點的。”
見宛桃情緒正常,杜氏略微放下了點心,道:“要是太累了,下回有宴會就彆去了,娘也不想讓你怎麼出人頭地,隻要一輩子平安喜樂就行。”
宛桃在杜氏懷裡蹭蹭,像小貓似的:“知道啦娘,你就放心吧。”
等杜氏走了,宛桃才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麼辦呢,她自己心裡也沒底,現在跟杜氏說,也隻能讓她白擔心一場。
算了,順其自然吧,趙奕然在元府隻是暫住,過一段時間肯定就回去了,她跟趙奕然見麵的時間也不多,沒準過一段時間,他就把自己給忘了呢?
宛桃胡思亂想間,忽然想起阿尋跟趙奕然似乎認識的事情,既然如此,那要不然先找阿尋問問趙奕然的人品如何?
第二天,阿尋聽宛桃問他關於趙奕然的事情,臉都黑了:“你問這個乾什麼?”
宛桃有些心虛道:“沒什麼,我隻是跟他認識一段時間了,但具體的也不了解關於他的事情,就隨口問幾句。”
阿尋眯起眼睛,語氣不善:“他怎麼樣我怎麼知道,你一個閨閣姑娘隨意去打聽旁的男子,合適嗎?”
宛桃嘟囔道:“那不是問你嗎?有什麼不合適的,又沒有隨便問彆人。”
阿尋怔了一下。
宛桃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說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阿尋目光幽幽:“以後不許問關於他的事情。”
阿尋對這個事情的反應也太大了吧,這個小子最近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宛桃忍不住問:“你跟趙奕然有什麼過節嗎?”
阿尋語氣越發地冷:“我跟他不熟,你以後也不要跟他接觸,聽到了嗎?”
宛桃悶悶地答:“知道了。”
最近閒來無事,嚴春花來找宛桃好幾次,她都不是去元府,就是去踏青了,今天她又跑來了,結果迎麵便看見阿尋捧著一本書在看。
阿尋抬頭,見是林家旁邊的姑娘,就禮貌性地點了一下頭,接著捧著書看。
嚴春花的心砰砰直跳。
杜氏從廚房走出來,嚴春花反應過來,趕緊叫了一聲:“嬸子。”
杜氏笑道:“來找宛桃啊,她在屋裡呢。”
宛桃坐在屋裡練字。
見嚴春花來了,她也抬頭一笑:“你在旁邊坐會,我先寫完這幾個字。”
在這個窗口,正好能看見院子裡的阿尋。
他已經出落成了一個俊朗少年,捧著書坐在石桌旁,旁邊擺著一盞茶,飄著嫋嫋的輕煙。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之情:“宛桃,那個,那個是阿尋吧,他出落得更俊秀了,同前幾年簡直判若兩人。”
宛桃一邊專心寫字一邊道:“他一直都很好看。”
嚴春花接著道:“他可有娶妻?”
宛桃手下一滑,一筆寫壞了。
她愣愣地看著那飛出紙外的一筆,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嚴春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看到阿尋,我覺得,我覺得,這樣的男子,我給他做妾都願意。”
不知道為什麼,聽嚴春花這麼說,她心裡莫名有些不快。
宛桃淡淡道:“他身份不一般,娶的妻子自然該是長安的貴女,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嚴春花咬著嘴唇:“我也不是異想天開想做他的妻子,即便讓我給他做妾,我心裡也是情願的。”
宛桃將寫壞的那一張紙揉成團,道:“你今日來尋我有什麼事情?”
嚴春花這才暫時從阿尋身上移開目光:“我差點忘了,今天早上起來,我發現我的簪子舊了,上麵黏著的小花都快掉了,我想著反正今天無事,我們就一起出去看看如何?”
要是她不去,估計嚴春花一整天都要待在這裡,那她的眼珠子估計就安在阿尋身上下不來了。
想到這個的時候,宛桃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在意。
她隻是想,她跟阿尋自小熟識,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估計是自家院子裡的白菜被豬盯上了的感覺。
她隻是護著他。
宛桃想了想,道:“行,我先去換身衣服。”
彆人出門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宛桃卻不同,若是出門逛,她基本上就穿一身短打,很男性化的裝扮。
宛桃容貌出眾,這幾年間,附近的男孩子能過來搭訕的都搭訕了個遍,硬是把林大樹那麼一個老實憨厚的人逼成了一個凶神惡煞的大漢。
即便在擁擠的人群中,她也是讓人一眼就瞧見的那個。
為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宛桃都是儘量讓自己顯得普通些。
等宛桃收拾好,跟嚴春花一塊出來,阿尋抬頭一看,頓時愣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宛桃打扮成這樣。
頭發利落地束起來,穿一身玄色短衫,膚白似雪,這樣的打扮,反倒更讓她顯得清爽乾練,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打扮成這樣,又是另一種美豔。
阿尋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宛桃跟杜氏打過招呼,又來象征性地問了阿尋一句:“你要一起去嗎?”
阿尋合上書,儘量不看她:“你就穿成這樣出門?”
宛桃將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奇怪道:“有什麼不妥嗎?”
還有什麼不妥?阿尋氣不打一處來。
阿尋偏過頭:“你去蒙個麵紗吧。”
宛桃:……
要是穿著襦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戴上麵紗還可以,可是她這一身精練的裝扮,再加上麵紗,豈不是不倫不類的。
宛桃擺手:“我不用戴麵紗的,那我跟春花就出去了,等宛晨回來,你要督促他將字帖寫完。”
阿尋氣呼呼地將書扔在桌子上。
進了通州城的城門,好像就進入了一個喧鬨而紙醉金迷的世界。
往裡麵走一點,路的兩邊擺滿了五花八門的小玩意,
嚴春花看見那些,眼睛都閃閃發光。
宛桃其實也很喜歡那些小攤上擺著的新奇的東西,有許多小玩具是她沒怎麼見過的,正好趁著這機會,看看有沒有什麼漂亮的擺件,買回去添在自己屋裡麵的小桌子上。
在不遠處一處不怎麼起眼的樓上,一個披散著頭發,蓬頭垢麵的女人,正打著哈欠走到窗邊,懶洋洋地往外瞧。
這底下也太吵了,大白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昨天那客人把她翻來覆去地折騰到了快天亮,就跟沒見過女人似的。
她正要去關窗子,忽然在人群中瞥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麵龐。
她愣了一下,將垂在眼睛旁邊雞窩似的頭發往旁邊一撥,探出身子仔細去瞧。
底下那個姑娘,怎麼那麼像,林大樹的媳婦杜氏呢?
她盯著宛桃瞧了一會兒,又把目光轉向她身邊的人,嚴春花找到了一對耳墜,正放在自己耳朵旁邊比劃,讓宛桃看看合不合適。
樓上的女人眯起了眼睛,那個小姑娘,她似乎也認識,那個大嗓門朱大嬸的女兒,雖然長大了不少,跟小時候長得不一樣了,但大致的輪廓,還是能辨認得出來。
她又將目光轉回了宛桃身上,如果那個是嚴家那女兒,那她身邊這個,就應該是林大樹和杜氏的女兒林宛桃了吧。
她翹起嘴角。
五年前,她察覺到前麵有人堵門,知道事情敗露了,就趕緊收拾收拾金銀細軟從後門跑了出來,這五年間,她沒回一次依山村。
在通州城,日子可不像是在依山村那麼愜意。
都怪林大樹一家!要不是他們,她還在依山村過著神仙般的日子,以前就算是村裡女人都不喜歡她,也不敢說驅逐就驅逐,現在可倒好,她成了那人人喊打的老鼠。
張寡婦危險地眯起了眼睛,看著那一抹亮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