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青姝覺得張瑾很莫名其妙。
她哪句話提了阿奚?明明她在跟他說不立後的事,他卻在提阿奚,還說什麼就算不立後也留不住阿奚。
這跟阿奚有什麼關係?
不管有沒有阿奚,她該納的人都要納,至於立後,單衝阿奚是張瑾弟弟這一點,她絕對不允許阿奚成為下一任君後。
這一點,她相信張瑾心知肚明,他張瑾已經到達了權勢的頂峰,聰明人就該適可而止,彆什麼都妄圖抓在手裡,連君後之位都不放過,過於僭越,隻會讓她更加容不下他。
如果張瑾到了這般這個位置,還要逼她娶他親弟弟做君後,那和架空漢獻帝、送女入宮為後的曹操也沒區彆了。
在彆人眼中,便是有取而代之之心。
薑青姝一直覺得這一點上,她和張瑾是有共識的,他們的關係很微妙,保持在某一個平衡上,誰也不會去貿然打破。
阿奚不能為後,更不可能伏低做小,既然如此,不管她喜不喜歡阿奚,她的後宮都和阿奚沒有半點關係。
這是事實。
所以好端端的,張瑾為什麼要提阿奚,還說這樣的話?他到底是傻了還是有什麼深意?還是單純在陰陽怪氣?
薑青姝疑惑地盯著他。
張瑾:“……”
張瑾抿緊了唇。
他不說話了。
心裡越是想著什麼,所見便是什麼,以致於喪失冷靜理性,就像她並沒有提阿奚,他卻覺得她句句是為了阿奚。
可這種心思,一旦不經意說出口,不管她有沒有那一層意思,最先表露出來的人都會無比難堪。
空氣又安靜了。
薑青姝沉默了一會兒,決定跳過這個尷尬的話題,道:“君後之位,無論選誰,皆容易牽動前朝,朕不想讓事情變得如此複雜,朕不立後,對卿而言也未必是壞事。”
張瑾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她不想立後,但是大臣們肯定會不停地勸諫,這個時候如果張瑾能表個態,就會方便許多。
薑青姝聞言,微微一笑,“愛卿明白就好。”
看來他是不推拒了。
張瑾微微抬眼,“禮部所呈的名冊,陛下近來可有過目?”
“啊那個……朕看了。”
她端起一邊的茶水,微微呷了一口,淡淡說:“都是不錯的人,朕倒是無須篩選什麼,愛卿可有什麼意見?”
她的語氣很隨意。
好像這個後宮,就算收一群品行不端的醜八怪進來,她也不在乎一樣。
比起那些人本身,她更看中他們背後的價值。
她一直都是如此漫不經心,若真心想納幾個侍君來好好過日子,與他們花前月下,再生幾個皇嗣,那才不像她。
就像她都臨幸了阿奚,可是她依然讓人給阿奚準備了避孕藥,那小子也什麼都不問,乖乖地喝了,怕給她添麻煩。
看似重情重義,
實則涼薄至極。
張瑾道:“臣沒有意見,
陛下喜歡便好。”
“喜歡?”她笑了一聲,說:“朕不喜歡,一個都不喜歡,若非要說個比較喜歡的,那還是當屬阿奚,不過你放心,朕不會納他的。”
張瑾:“……”
“他放心”這三個字,聽起來總有些怪異。
他重新垂目,平靜道:“阿奚知道麼?”
“朕沒有跟他說過。”
“……”
她看向他,抬起一隻手支著下巴,問:“你說過麼?”
“……沒有。”
他也沒有。
他們兩個都沒有說,沒有人直白清楚地告訴張瑜,他的七娘根本不打算娶他。
既然如此,不娶何撩?薑青姝卻說:“阿奚他……很聰明,朕能感覺到,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那少年就沒有糊塗過。
越清醒的人,才越是義無反顧,沒有半點退縮猶豫,在旁人看來比誰都傻。
張瑾作為兄長,很多時候,他都想叫醒這個戀愛腦的傻小子,可清醒的人到底誰?糊塗的人又是誰呢?連張瑾自己都有些弄不清了。
也許,真正糊塗的人是他。
張瑾走出紫宸殿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少年迎麵而來。
張瑜看到他,恭敬地喚了一聲“阿兄”,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他似乎想說什麼,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關切地問了聲:“阿兄昨晚又忙了一夜嗎?”
雖然隻有幾秒,但張瑾感覺到阿奚的猶豫了,他第一次在兄長跟前這麼猶豫,顯得有些生分。
他似乎感覺到了兄長的不滿。
為什麼不滿?因為他昨夜和七娘嬉戲?又或許不僅如此。
“嗯。”
張瑾頓了一下,又儘量放緩聲音,以免讓他多想,“不必擔心。”
張瑜鬆了口氣,又牽起唇角,“那就好,阿兄要少熬夜,好好保重自己。”
“好,你也是。”
兄友弟恭,客氣疏離。
……
薑青姝的生辰,是在十一月初十。
從前朝開始,曆代帝王的生辰便被定為“千秋節”,有千秋萬代之意。那一日,按照慣例,宮中會舉辦盛大的宴會,文武百官和宗室貴族都會參加,用以慶祝天子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