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並不覺得自己窺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一個敢宣稱西沃大陸的土地上再無神明,徹底改變紀元並獲得國民擁戴,還在百年間把尤加特希拉的國土擴充到幾乎可以說是稱霸西沃的皇帝,有屬於自己的陰暗麵簡直太正常了。
況且她又不是沒學過曆史。
一百多年前皇權式微,光明教與議院針鋒相對,巴德爾作為光明教的聖子,不僅推翻舊日王朝、打壓議院,還乾脆利落地把矛頭指向對他信任至極的光明教,絲毫不留戀光明教能為他帶來的宗教支持,一刀削下去就跟削掉自己身上的腐肉一樣又快又狠,決不允許任何一個多餘的勢力來瓜分他在餐桌上的食物,哪怕對方是一手將他栽培起來的引導者。
這樣的野心與手腕,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個單純溫柔的小太陽。
不過那又怎樣?和林灼有關係嗎?
在林灼看來,自然是沒有的。
所以林灼很快就把巴德爾拋到了腦後。
她的視線焦點從阿比斯眼底的自己,擴散至阿比斯整張臉上。
黑發亡靈還在愣愣地看著她。如果說“刺眼睛”,是林灼擁有血族之眼從客觀生理角度對巴德爾發表的評價,不算罵人,那麼之後的“虛偽”,毫無疑問是個貶義詞。
阿比斯認為用它形容巴德爾簡直再合適不過,可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人發現這點,導致阿比斯驟然聽到這樣的評價,反而感覺很不真實。
“怎麼呆住了?”林灼合上書,她把書放到桌上,指尖撫上了阿比斯的臉頰。
阿比斯回過神,抬手覆上林灼的手背,讓林灼的掌心更加貼近自己。
精靈和血族的體溫都偏低,可林灼的掌心卻帶著溫熱,這讓阿比斯想起那晚在林灼背上看到的龍鱗,還有上午在教室外聽到的課程。
阿比斯深刻意識到眼前的半精靈有多麼神秘強大、善於洞察人心,同時他也意識到,就算沒有巴德爾與他搶奪,自己恐怕也得不到她。
“沒什麼。”阿比斯藏好了自己的不安,主動低頭去吻林灼。
或許他們沒有未來,但至少眼下,他們是在一起的。
阿比斯用儘全身的力氣去克製,仔細又小心地品嘗著這份過去不曾擁有,未來也不一定能留存住的甜美。
林灼敏銳地發現了阿比斯的不安,但她沒有像昨天那樣給予阿比斯安慰。
——無傷大雅地哄哄可以,留下廝守不行。
甚至從她讓阿比斯替她在圖書館找書,幫助自己完善魔法陣離開這個時間開始,她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鐵石心腸。
林灼感受著阿比斯極力克製卻還是難掩急躁地親吻,喉間發出舒適的低吟,心裡感慨這樣的阿比斯也好美味,雖然床還沒來得及收拾,但在沙發上……好像也不是不行。
兩人自顧自地朝欲望的深淵墜去,至於巴德爾,他在林灼說出“虛偽”的那一刻就停下了對阿比斯的幸災樂禍,看向林灼的視線多了幾分審視,似乎是覺得眼前這個把阿比斯迷得神魂顛倒的半精靈,終於有了那麼一點值得他認真對待的價值。
不過很快他又閉上了“眼”,帶著些許不耐煩切斷了和阿比斯的感知共享。
因為不是在床上,他本以為他們倆這次會跟昨天在二樓走廊上一樣,隻是接個稍微熱情一點的吻。
直到半精靈把手伸進阿比斯的襯衣下擺,他才隱約察覺到不對勁。
在他切斷感知的前一刻,半精靈已經坐到了阿比斯的腿上,阿比斯也比上次更加有經驗,他握著半精靈的腿彎,把半精靈往自己身上緊了緊,之後掌心貼著半精靈的大腿,順著柔嫩細膩的皮膚,把手伸進她的裙底……
……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阿比斯就像來時那樣偷偷離開了林灼的辦公室。
走前他還替林灼收拾出了臥室的床,把人抱去床上後順帶清理了被他們弄臟的沙發。
了解他的巴德爾在他關上辦公室大門的那一刻踩著點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燭火在走廊牆壁上靜靜地燃著,他正想說些什麼,就聽到了亡靈森冷陰鬱的聲音——
“閉嘴。”
阿比斯離開後不過兩個小時,天就徹底亮了。
學校城堡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寂靜了一晚的走廊逐漸變得熱鬨起來,學生們從各自的宿舍出發,前往一樓大廳享用學校給他們準備的早餐。
弗雷·布萊特在每天五瓶藥水,每晚忍受骨頭生長的痛苦折磨下養好了傷,獲得了離開校醫務室的許可,但他並未和其他學生一樣出現在一樓大廳,而是去了林灼的辦公室。
那天他被古爾薇格校長帶回校醫務室,在校長的耐心詢問下,他十分隱晦地向校長透露了自己對林灼身份的猜測。
校長發現弗雷所謂的“更加重要的事情”是指這個後,便不再允許他隨意離開校醫務室,還建議他可以先問問他的父母,跟公爵以及公爵夫人好好商討一下這個問題。
弗雷當然要跟家裡問清楚,不過他沒問他爸,因為懷疑林灼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他隻寫信給了他的媽媽。
信件當天送出,第二天他爸手下的古連就來到了學校。
古連帶來了公爵以及公爵夫人的親筆信,信中再三肯定林灼不是他們的女兒,長相相似不代表就一定有血緣關係,還叮囑他在學校好好養傷,等過段時間再來學校探望他。
落款是愛他的克洛裡斯,和愛他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