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認出人偶的衣服是王庭騎士團的製服,因為法聖費德裡科就是王庭騎士,聖都有一座他的銅像,銅像上的衣服就是如此,沒有人會認錯。
阿比斯看出林灼心情不好,就替她開口,說:“這個人偶想把我扔進那條地裂縫,林灼救了我。”
“嗯……那這個人偶會不會就是來到這裡的人都無法活著出去的原因?”朱蒂猜測。
半人魚:“那現在它死了,隻要再找到出去的路,或許我們就可以嘗試統計一下裂縫通往第五層的概率。”
冒險者,果然都是一群在作死大道上狂奔的生物。
阿比斯蹙眉:“不止是它,這裡還有彆的東西,我勸你們以後還是彆再來了。”
“嘿,彆這樣。”聽阿比斯關心他們的安危,潘立馬確定眼前這個亡靈就是不愛說話,性格甩林灼三百條街:“它能被打敗就說明這裡的東西並非無法戰勝。”
阿比斯不想再解釋,也不想他們和深淵底下的神族扯上關係,於是他張口,對著眼前四個混血說——
【不許再來這裡。】
“你說什麼?”
朱蒂四人聽不懂神語,也不知道自己受到了言靈的影響,隻是在離開這裡後,他們再也提不起到這來探險的念頭,他們沒想過這是神裔對他們的命令,還以為自己是被其他神秘又危險的地方吸引了注意力,顧不上這裡。
阿比斯:“我大概知道怎麼能離開這裡。”
朱蒂:“真的?”
阿比斯心念一動,朱蒂四人身後驀然出現一條空間裂縫,二話不說就把他們四個吸了進去。
神族能操控荒蕪之地的空間裂縫,覺醒了神格的阿比斯當然也可以,甚至把出口定在了荒蕪之地第一層的邊緣,就是操作起來有點吃力。
“走吧,我們也離開這裡。”阿比斯拉著林灼走近裂縫的吸力範圍,然而他沒能如願,裂縫在他靠近的瞬間就消失了。
空蕩的洞窟,就隻剩下林灼和阿比斯。
林灼:“怎麼回事?”
阿比斯撫上胸口,蹙眉道:“好像是因為有了神格,沒法穿過空間裂縫。”
荒蕪之地是創世神給神族打造的牢籠,其他種族在這最多就是用不了掃帚和傳送陣,神族連空間裂縫都進不了。
所以他們還得繼續留在這尋找出路?
早知道就不那麼快把冒險團弄走了。
阿比斯想著,神族幸災樂禍的聲音又一次出現——
“你走不掉的。”
“沒有神能踏出荒蕪之地。”
“你還是被困在了這裡。”
“真好,我們喜歡這個結局。”
神族歡快愉悅的聲音回蕩在洞窟裡,林灼蹙眉,稍稍平息的煩躁又開始在內心升騰。
就在這時,巴德爾提出了一個猜想:“反過來講,要是沒了神格,或許就能出去。”
巴德爾用的是“或許”這個詞。
因為他也不確定放棄或毀掉神格後是否真的能離開這裡,萬一不行,他和阿比斯將在失去神格的同時,失去自由。
阿比斯跟巴德爾向來不對付,但在這件事上,他們難得達成了一致。
這一刻,他們的心態很難說是為自由賭上了神格,還是以自由為借口,迫不及待地想要拋棄神格。
一塊圓球形狀的多麵體寶石自阿比斯胸口浮現,那塊寶石的顏色很奇怪,因為隨著角度變換,不同的切割麵上會呈現黑與白兩種截然相反的色澤,兩種顏色如光與影般彼此依存,界限分明。
寶石與阿比斯之間連著一條細線,當阿比斯握住寶石,忍著疼往外撕扯時,細線開始不斷增多,每當斷掉一根,就會另外再連上幾根,期間阿比斯的狀態也開始不穩定,時不時就會切換成巴德爾,可帶來的痛苦卻絲毫沒有減少,疼到後來他們甚至無法再用力,隻能向林灼求助。
“幫幫我,林灼。”阿比斯對林灼說,。
期間神族的聲音沒有再出現,祂們因為阿比斯和巴德爾的決定陷入了奇怪的混亂,導致他們各說各的,根本無法統一聲音。
林灼也沒跟阿比斯掰扯什麼風險,就算丟棄神格後他們還是無法離開又怎樣,阿比斯已經做出決定,而且她現在也沒有耐心去替彆人進行思考與權衡。
想做什麼,去做就對了。
溫度略微有些高的掌心握住了那塊被無數絲線牽扯的寶石,林灼用力的瞬間,阿比斯和巴德爾發出了痛苦的聲音,兩人形態不停切換,就跟出故障的機械一樣。
任誰看了都會心疼他們所遭的罪,唯獨林灼不太能共情他們,因為林灼一直都活在痛裡,雖然每次都會被痛苦影響情緒,卻很難再因此升起類似憐憫或心疼那樣柔軟的感覺,更多的是暴躁,還有想要宣泄的急切。
所以她並沒有像個合格的戀人一樣出聲安慰阿比斯,直到阿比斯——或者說巴德爾,因為疼得失去了理智,下意識用手抓住了她的手,想讓她停下,她才開口:“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斷裂的絲線也來越多,痛苦也開始成倍上升,汗水打濕了他們的頭發和衣服,他們唇色慘白,不知道是咬到了舌頭還是口腔內壁,唇角滲出血來,就連瞳孔也開始渙散。
之後他們連站立都無法維持,跪坐在了地上。
林灼跟著坐下,手上的力道卻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
“林灼……”阿比斯痛苦地喚著林灼的名字,最後一個音因為形態切換,轉成了巴德爾的聲線。
林灼總算問他:“要停下嗎?”
阿比斯和巴德爾眼裡都浮現了迷茫,然後他們都搖了搖頭,艱難道:“不……”
他們寧可賭一把,就算結局是同時失去神格和自由,也不要就這麼乖乖留下,像深淵底下的神族那樣被囚禁於此,。
林灼又說:“穩定一下形態。”
雖然不知道林灼要做什麼,但他們還是照做了,因為腦子疼得一片空白,他們倆都沒有多想,最後穩定在林灼麵前的形態是巴德爾。
林灼毫不遮掩自己的偏好:“我是說穩定成阿比斯”
慘遭嫌棄的巴德爾:“……”
銀發天族被黑發的亡靈所替代,林灼一手繼續撕扯神格,一手按倒亡靈,將亡靈的痛呼都吞進了口中。
阿比斯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在痛苦中用力地索取著林灼的氣息。
這個辦法確實不錯,唯一的缺點是現在的阿比斯根本沒法控製自己的力道,好幾次牙齒都咬破了林灼的嘴唇,嘗到血腥味後除了愧疚和懊惱,還有怎麼都抑製不住的渴望,舔舐起傷口來也說不好是道歉,還是想弄開傷口品嘗更多血的味道。
被林灼掐斷一次脖子才有所收斂。
寶石連接身體的絲線越來越少,痛苦卻還在不斷增加,有那麼一瞬間,無法維持形態的阿比斯切換成了巴德爾。
天族痛苦中帶著錯愕的表情殘留在林灼的視網膜上,讓林灼和切回來的阿比斯都停頓了一下。就在林灼想要拉開距離時,阿比斯追上來,吃醋似的,吻得更凶了,結果是脖子又被林灼掐斷了一次。
最後一根絲線斷裂,被活生生挖走神格的阿比斯仿佛沒了半條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林灼還跨坐在阿比斯的腰上,她舉起神格,迎著從頭頂裂縫落下的清晨第一縷陽光,欣賞這顆漂亮的寶石,內心的煩躁因為剛剛完成的破壞性舉動稍稍得到了緩解。
一旁的地裂縫內徹底沒有了聲音,每到白天祂們都會陷入沉睡。
過了好一會兒,阿比斯強撐著抬起手,攏住林灼的手背,輕輕地捏了一下,然後才從林灼手中拿過那顆寶石,借由殘存的神力,打開了一條空間裂縫。
裂縫開得很近,林灼一下就被吸了進去,阿比斯緊隨其後,沒有再被空間裂縫排斥,可見這場豪賭是他們贏了。
裂縫緩緩合上,阿比斯拿著神格的手最後通過裂縫。
被剝離的神格無法通過裂縫,它被看不見的力量阻擋著,順著阿比斯的指尖落下。
空間裂縫徹底消失,漂亮的寶石就這麼被他的主人丟棄在裂縫另一頭,在清晨的陽光中化作齏粉,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