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所以,我是從一百二十年後來的?”

城堡外的大雨下個沒完,烏雲密布,硬生生把本該明亮的上午渲染成了黑夜。

吃過早餐的林灼坐在床邊,麵前是曲起一條腿坐在地上,背對著她給光明教寫信報平安的巴德爾。

林灼的手腕上綁著好幾根發帶,一隻手拿著梳子,一隻手捧著巴德爾齊肩短的銀發,手法粗暴地給人梳了個亂七八糟的衝天髻。

因為巴德爾頭發長度不夠,也因為林灼沒綁緊,一縷銀發就這麼從頭頂落下,垂到巴德爾臉頰邊,掃著皮膚輕輕晃動。

“阿斯莫德是這麼說的。”巴德爾將蘸水筆伸進墨水瓶,金屬筆尖沾滿墨後又在瓶口過了兩下,才重新落回到紙麵上,書寫文字。

他幾乎不用怎麼思考,就能寫出一封內容正好用詞恰當的書信。

所以寫信的時候,他還在細細回憶阿斯莫德對他和阿比斯說的話,思量這其中有幾分可靠。

阿斯莫德之所以會把林灼記憶裡的未來告訴他們,原因很簡單:這位早已習慣隱居的魔王看到了未來獵魔運動的慘狀,因此對自己的女兒與同族能生活在陽光下的未來有了執念,想要趁一切還未開始,提前登上巴德爾這艘船。

且因為索菲婭的關係,魔王與如今的皇室仇恨不小,巴德爾推翻皇族自己稱帝,這個過程他無論如何都想參與一下。

為了避免日後產生誤會,阿斯莫德還坦白了自己和精靈公爵的兄弟關係。

阿斯莫德並沒有張口就獻上他全部的忠誠,因為他確信他與克洛裡斯之間的兄弟情沒那麼容易被斬斷,同時他也願意為巴德爾效勞,提供巴德爾所需的幫助,讓這個國家走向他所期望的未來。

至於未來帝權與議院之間的矛盾,說實話,阿斯莫德隻在乎自己兄長的性命,並不在乎自己兄長手中能掌握多少權力,所以——

“如何權衡我與我的兄長,關鍵在你,聖子殿下。”

阿比斯切換成巴德爾,一臉溫和的天族用他那雙金色的眼眸望著麵前的魔族,問他:“你知道了未來,大可以解決掉我,讓亞爾夫海姆公爵按照未來我的做法去除掉教會和皇室,為什麼不這麼做?”

阿斯莫德聳聳肩:“克洛裡斯做不到,我太了解他了,他不屑搶奪彆人果樹上的果實,而且他表裡如一,隻會愛他的家人,我可不想放著顯而易見的答案不選,把賭注壓在他身上。”

雖然巴德爾連和自己的半身都無法友好相處,但至少他能裝出一副憐愛世人的模樣,而且在林灼的記憶中,他確實創造出了一個各種族都平等的未來。

隻有巴德爾和阿比斯知道,那隻是巴德爾計劃中的前半段,後半段就是毀滅,讓這個國家在最繁榮昌盛的時候跌入地獄。但從阿斯莫德的描述來看,他似乎並未執行計劃的後半部分。

又或者,阿斯莫德隱瞞了什麼……

“嘶——”

在信上寫好落款的巴德爾被林灼扯著頭發往後仰了仰,怒道:“你能不能放過我的頭發?”

林灼不管他,自顧自給他綁了個左右不對稱的雙馬尾:“可是我好無聊,你信還沒寫完嗎?寫完就讓阿比斯出來。”

遭到嫌棄的巴德爾:“他得過一會兒才能出來。”

林灼不大高興:“為什麼?”

巴德爾:“因為你父母和祖父母待會要來。”

他們過來不知道要待多久,巴德爾得攢出足夠多的時間給阿比斯,免得因為超出時限切換形態,暴露身份。

阿比斯把能說的都和林灼說了,所以林灼不僅知道自己來自一百二十年後,也知道弗雷和伊露麗是她的父母。

聽說自己的父母要來,林灼並不感到高興,她鬆開巴德爾的頭發,慢慢挪到床裡麵,靠著牆,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對他們的抗拒:“看見他們,不會疼吧?”

巴德爾:“……”

阿斯莫德向巴德爾和阿比斯說明自己的目的後,就準備把記憶還給林灼。

可當阿斯莫德把手放在剛睡醒的林灼額頭,準備將記憶還回去時,接收記憶的痛苦讓林灼想都沒想就把阿斯莫德震開,中斷了整個接收記憶的過程。

洶湧的魔力不見半點克製,直接把一位魔王摜到牆上,把牆砸得稀巴爛。

阿比斯下意識覺得是阿斯莫德的問題,質問他對林灼做了什麼。

從倒塌的牆壁碎石塊中爬起來的阿斯莫德:“我就是把記憶還給她,是她自己的記憶太痛苦了,她接受不了,我有什麼辦法?”

記憶痛苦?

阿比斯看向林灼,沒能恢複記憶的林灼還是那副懵懂的模樣,不同的是眼睛變得濕潤,還扯著阿比斯的袖子喊疼。

阿比斯抱著林灼,問阿斯莫德:“記憶痛苦是什麼意思?”

阿斯莫德在短暫的沉默後,稍微跟阿比斯講了一下林灼的過去。

阿比斯先是錯愕,隨後而起的憤怒讓他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猙獰。

事實上,受到林灼那段記憶的影響,阿斯莫德也很難對弗雷他們維持友好,能忍著不做些什麼,全靠他與克洛裡斯之間的兄弟情誼。

隻有失憶的林灼,平靜地聽完了阿斯莫德的講述,因為現在的她缺乏常識,無法理解“父母”意味著什麼,也沒有人給她灌輸過“父母很重要”的觀點,所以即便得知父母不愛她,她也不會感到難過。

她隻擔心父母的到來會不會像阿斯莫德要把記憶還給她一樣讓她疼。

她怕疼。

很怕很怕。

巴德爾垂眸合上墨水瓶的蓋子,伴隨著瓶蓋磕碰瓶口的聲音,他回答林灼:“現在的你,看到他們應該不會疼。”

但要是擁有記憶的林灼就不一定了。

她看到弗雷和伊露麗,會疼嗎?

巴德爾不知道。

如果會,那憑什麼呢。

對他說扔就扔,言語刻薄的林灼,能毫不猶豫拒絕神明的誘惑,說自己的心願隻有自己能實現的林灼,這樣的她憑什麼要為了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而感到痛苦。

巴德爾站起身,走到桌邊將墨水瓶和寫好的信放到桌上:“你該讓他們看看你的記憶,不用全部,就挑你最不喜歡的那幾段就夠了。”

林灼不解:“為什麼?”

巴德爾回身:“為了讓他們付出代價。”

未來的弗雷和伊露麗究竟變成了什麼樣他不知道,但他能保證,現在的弗雷和伊露麗,一定會為自己未來的所作所為而感到懊悔難過。

巴德爾回到床邊坐下,對林灼說:“你看,因為他們,你甚至無法好好拿回自己的記憶,不該讓他們付出點代價嗎?”

巴德爾在教林灼如何報複,阿比斯沒有阻止他。

林灼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接收記憶時的疼痛,點頭同意了巴德爾的提議,然後拿腳踹了踹巴德爾的腰。

“你剛在地上坐了,不要坐床上,不乾淨。”

巴德爾:“……”

他就多餘管她!

……

傾盆大雨中,兩匹毒角獸拖著一輛馬車,載著車上五人前往毒瘴森林。

雨水劈裡啪啦落在車窗上,克洛裡斯與柳聽風相鄰而坐,對麵是弗雷和伊露麗,校長古爾薇格就坐在他們倆中間。

車內氣氛沉悶,一直沒人說話。

過了不知道多久,馬車從森林上方飛過,來到森林深處,穿過隔絕瘴氣的屏障,最終停落在城堡前。

弗加洛接待了他們,帶著他們來到了城堡二樓的待客廳。

待客廳裡,阿斯莫德與他的妻子索菲婭等候多時,克洛裡斯看隻有他們,問:“林灼呢?”

阿斯莫德哪壺不開提哪壺:“著什麼急,需要給你們提供個場地再打一架嗎?”

克洛裡斯難得在自己的弟弟麵前落了下風,被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阿斯莫德也意識到了自己對克洛裡斯的敵意,扶額解釋:“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記憶還在我這,所以我有點受到影響。”

這話還不如不說。

古爾薇格:“你還沒把記憶還給她?”

阿斯莫德正準備告訴他們林灼拒絕接收自己的記憶,待客廳的門就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眾人看向門口。

率先出現在門後的是阿比斯,亡靈靛色的眼睛在弗雷和伊露麗臉上掠過,隨後側身,露出了跟在他後頭的林灼。

失憶後的林灼看起來特彆無害,她走進待客廳,視線很直白地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柳聽風臉上。

林灼走到柳聽風麵前,好奇地看著她,問:“你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你就是伊露麗嗎?”

柳聽風也是第一次遇見和自己長得這麼像的人,她微微一愣,搖頭說:“不,我叫柳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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