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沒聽過這個名字,回頭望向阿比斯。
阿比斯倒是知道這個名字屬於公爵夫人,告訴林灼:“她是弗雷·布萊特的母親。”
之後阿比斯又給林灼介紹了其他人,從公爵克洛裡斯,到弗雷,到伊露麗,最後是校長古爾薇格。
按說這是布萊特自己家的事情,古爾薇格可以不來,但:“是我找到了林灼的血,也是我提供的道具證明,為了避免是我的失誤,能讓我再當麵確認一下你們的血緣關係嗎?”
古爾薇格的要求並不過分,甚至可以說是情理之中,畢竟阿斯莫德口說無憑,是古爾薇格提供的佐證讓他們發現林灼的身世,古爾薇格對此負有一定責任,她得徹底落實林灼的身份,避免以後再出什麼岔子。
眾人也都沒什麼意見,於是古爾薇格拿出她很少用的魔杖,對著林灼念動咒語,那是一個用來確認親子關係的魔法,被施咒者胸口會延伸出一條代表血緣的紅色光線,連接她的父母或兒女。
條件是被施咒者的血親必須在她十米之內,距離太遠魔法將無法起效。
當林灼胸口延伸出的紅色光線不斷延長,沒入弗雷和伊露麗的胸口,克洛裡斯終於忍不住:“很好,我居然跟我的孫女打了一架。”
還是毫不留情的那種。
阿比斯跟林灼說過發生了什麼,林灼問克洛裡斯:“如果不算我失憶,我們倆誰贏了?”
克洛裡斯沒想到林灼會這麼問他,他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妻子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不假思索道:“當然是你,毫無疑問,就算你失憶了也是你,因為我找了幫手,算作弊。”
“唔,那還好。”失憶的林灼絕對是全場最放鬆的那一個,她完全體會不到其他人的心情有多複雜,還伸手拿了兩塊桌子上的餅乾,自己一塊,阿比斯一塊。
直到——
“為什麼沒把記憶還給她,是出什麼意外了嗎?”
聽到古爾薇格這麼問,林灼一下就想到了早上接收記憶的痛。
她扭頭問阿比斯:“我們可以走了嗎?”
眾人齊齊看向林灼,不明白方才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走。
阿比斯:“再待一會兒,好嗎?”
上午阿斯莫德離開前曾說過,他們這一支魔族都快把彆人的記憶給玩出花了,在城堡的書房或倉庫裡,說不定有讓林灼在恢複記憶時不那麼難受的辦法,他想知道阿斯莫德找沒找到這個所謂的辦法。
林灼不高興地垂下頭:“好吧。”
另一邊,阿斯莫德告訴古爾薇格:“林灼的記憶中有許多痛苦的片段,那些片段存在感太強,林灼接收記憶時會率先感受到它們,所以她拒絕接收記憶,我打不過她,沒法逼她接收,所以她的記憶還在我這。”
也就是說,林灼剛剛想走,是害怕再一次觸碰自己記憶中痛苦的那部分。
其實態度強硬一點,讓克洛裡斯和古爾薇格聯手,加上阿斯莫德,未必不能按住林灼,讓林灼硬生生把自己的記憶接收回去。
可在場眾人都默契地忽視了這個簡單粗暴的做法,問阿斯莫德有沒有其他方式,可以減少林灼接收記憶時的痛苦。
阿斯莫德拿出他在書房裡找到的一本筆記,上麵寫著可以把記憶製成藥水直接喝下,記憶會在睡夢中恢複。
這是個好法子,可將記憶製成藥水的過程很繁瑣,還需要很多材料,古爾薇格發現其中一樣竟然是已經滅絕的吸血蝶的翅膀,就知道他們肯定得找各種類似的材料進行對比,才能找出最適合的替代品。
柳聽風一直都對西沃大陸的藥劑製作感興趣,研究多年下來,可以說是精通此道,她與阿斯莫德還有古爾薇格就筆記內容進行商討。
財大氣粗人脈廣的精靈公爵則負責寫信派人搜羅各類稀缺材料。
無所事事的林灼被雨停後的彩虹吸引了注意力,拉著阿比斯往樓下花園跑,這次阿比斯沒有再讓她留下,順著她的心意和她一塊離開了待客廳。
伊露麗看林灼離開,猶豫片刻後起身跟了上去。
她跟著林灼下樓來到花園,躲在走廊上遠遠地看著,不敢靠近。
自從知道林灼是自己的女兒後,伊露麗就一直在回憶自己與林灼相遇以來發生過的種種場景,無論是林灼對她使用血族的魅惑,把她逼到崩潰大哭,還是林灼當麵直言的那句“不殺了你們,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林灼的態度無一不表明她對自己還有弗雷的恨。
伊露麗自己就有過糟糕的童年,她很難不猜測在未來,自己和弗雷感情破裂,把氣都撒在了林灼身上,還把林灼可能有的遭遇都腦補了一遍,越想越難過,導致她剛才完全不敢出聲,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掉眼淚,嚇著林灼。
她迷茫地看著林灼在花園裡的身影,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就在這時,有人從背後握住了她的手。
她嚇了一跳,回頭發現竟然是弗雷,他也悄悄跟了下來。
他們倆這一天都幾乎沒和對方說過話,伊露麗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眼下更是想把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回來。
弗雷的心情也不好受,雖然他從未想象過自己當父親的模樣,但他是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的,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家庭就是這幅模樣,自己的兒女也會如此,在愛裡長大,結果現實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他給他的女兒取名“貝利爾”,他的女兒也很恨他。
這讓他和伊露麗一樣感到不可思議和迷茫,但他的性格沒有讓他迷茫太久,他緊緊抓著伊露麗的手,拉著伊露麗往回走。
“你要帶我去哪?”伊露麗用力掙紮,卻怎麼都抽不回自己的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弗雷腳步不停,對伊露麗說:“我也想過,為什麼我們會給林灼取那樣的名字?林灼到底遭遇了什麼?”
弗雷說著,因為內容正中伊露麗想法,伊露麗慢慢地停止了掙紮。
弗雷帶著她回到待客廳外的走廊上,轉身堅定地看著她:“與其胡思亂想,不如我們一起去找阿斯莫德問個清楚。”
伊露麗愣愣地看著他,呢喃道:“我們一起?”
弗雷:“一起。”
無論有什麼,我們一起麵對。
……
待客廳內,克洛裡斯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的林灼和阿比斯,問阿斯莫德:“你為什麼讓他們倆在一塊?”
思路跟不上柳聽風,借口喝茶回到妻子身邊想要歇一歇的阿斯莫德:“誰?”
克洛裡斯:“林灼和阿比斯。”
阿斯莫德不打算透露自己把阿比斯拐來的真實目的,隨口道:“阿比斯對林灼很好,而且他們倆是情人關係,留下照顧林灼正好。”
阿斯莫德用詞精準,是情人,不是戀人。
他們從未和對方表過白,也沒有確立過戀人關係。
正和柳聽風說著話的古爾薇格猛地扭頭,表情微妙地看著阿斯莫德:“失憶之前就是?”
阿斯莫德:“失憶之前就是。”
身為老師的林灼和作為學生的阿比斯,他們是彼此的情人。
恐怕隻有阿斯莫德覺得這沒什麼。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對此發表任何意見,索菲婭隻覺得自己丈夫不該把這件事說出來,克洛裡斯和柳聽風則還記著自己兒子給孫女起名貝利爾,並疑似虐待孫女那檔子破事,根本沒有立場批判林灼這種沒有師德的行為。至於古爾薇格,當初就是她提議讓林灼代課,是她引狼入室在先,要說責任,她也該承擔一部分。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最後大家都默契地略過了這一點,扯開話題談起了彆的。
隻有索菲婭揪著自己丈夫的耳朵,悄聲譴責他口無遮攔。
道德感是非觀都很薄弱的阿斯莫德雖然不知道自己錯哪了,但還是在妻子麵前積極認錯。
正說著,阿斯莫德看見待客廳門半開著,弗雷站在門外,拚命向他招手。
阿斯莫德放下茶杯,找了個借口到待客廳外。
弗雷怕被父母聽見,拉著阿斯莫德下樓,沒發現他叔在背後看他的眼神有多冰冷。
等到了一樓樓梯口,弗雷才回頭對阿斯莫德說:“你有林灼的記憶,你能不能告訴我們,林灼到底經曆了什麼?還有我和伊露麗,我們倆為什麼會給林灼取那樣的名字。”
阿斯莫德很不爽,剛剛還隨意暴露林灼隱私的他雙臂環胸,拒絕道:“她的記憶,我為什麼告訴你?”
伊露麗也是在阿斯莫德拒絕後才想到這件事應該先征求記憶的主人——林灼的意見,她羞愧地漲紅了臉,小聲跟弗雷說:“算了吧,還是等林灼恢複記憶,我們再去問她。”
弗雷:“你覺得她會告訴我們嗎?”
伊露麗:“……”
可能性確實不大。
應該沒有誰會隨隨便便把自己的傷疤刨給加害者看。
阿斯莫德看出了伊露麗的猶豫,就在他以為伊露麗會和弗雷一起求他的時候,伊露麗艱難地做出了抉擇:“就算她不會告訴我們,我們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去探究她的過去。”
伊露麗跟阿斯莫德道歉,拉走了弗雷。
阿斯莫德看著伊露麗離開的背影,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他發現現在的伊露麗,和林灼記憶中的伊露麗似乎有些不大一樣。
未來的伊露麗對林灼的痛苦根本無動於衷,但如果是現在的伊露麗,看到林灼那些記憶,知道自己在未來對林灼做過些什麼,還會表現得那麼無所謂嗎?
阿斯莫德突然又想把林灼的記憶給他們看了。
要不要這麼做呢?阿斯莫德想,人都走遠了,算了。
阿斯莫德準備回樓上,餘光突然瞄見一旁有人,扭過頭一看,才發現林灼就這麼站在走廊的柱子後麵,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