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方池移開了視線,專注地看著前麵的路況,他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說:“一般是不招的,但如果師妹你來的話,我給你留個位置。”
薑茶一下子不知如何接話了,比她打結的舌頭更有存在感的是她狂跳的心,她不自主撫上心口,卻被顧方池注意到她的異樣。
顧方池點踩刹車,問:“怎麼了?心臟不舒服嗎?”好像隻要薑茶說不舒服,他就會立刻掉頭送她去醫院。
“沒事。”薑茶急忙回道:“是最近沒睡好,沒什麼事。”
顧方池提起的語氣慢慢回落,雖然這其中區彆甚微,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能察覺:“那多休息。”
薑茶不敢再說話了,最後下車的時候也拘束起來,和顧方池說了“再見”就跑上樓了。
她回到家後又有些懊惱,拿出手機給顧方池發了消息:[師兄,下次請你吃飯,吃什麼你定。]
大約過了十幾二十分鐘,對方才回了一個[好],看上去平平無奇,並無特殊。薑茶鬆了口氣,又覺得有些失落,她把被子往頭上一蓋,乾脆一睡解千愁。
不過薑茶並不知道,顧方池在送完她後就去醫院了,他還有一堆事情需要處理,並不是和家屬一起去完司法鑒定中心就完事的。
他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院長辦公室。
副院長對如今的事件進展很滿意,本來以為要賠個百八十萬,現在看來賠個七八萬就行,他道:“那就早點把這事解決了。”
顧方池一開口就道:“我覺得出於人道主義,賠個五千塊差不多了。”
副院長都有被他嚇到,說:“不好吧?那家屬不會同意的。”家屬鬨得這麼大就是想要錢,五千塊錢甚至都不夠他們請無良媒體造勢的錢。
顧方池道:“醫院成立了專案小組,也多次對此事件進行了完整的調查,結果就是醫院不存在過錯,這不屬於醫療事故。既然無錯,為何賠錢?出於人道主義給五千塊錢,他們應該知足了。”
顧方池的語氣稍嚴肅:“再多的話,隻會助長不正之風。”之前不就是因為醫院賠了一大筆錢,後來隻要出了事就有人鬨,還不是有人嘗到了甜處?
“見好就收吧。”副院長見他如此自信,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他。
顧方池卻說:“一周內必然有結果,而且他們不會再鬨了。”
副院長看他說得篤定,暫時壓下疑慮,從目前的進度來看,顧方池確實有真材實料,於是副院長心念一動,說起另一件事來:“不知道顧律師有沒有興趣做我們醫院的法律顧問?”
醫院的法律顧問一般算是律師的兼職,律師不需要每天呆在醫院跟醫生一樣上班,隻需要在醫院需要他的時候處理一下法律事務,大部分材料都是線上進行。
不過醫院也不是和某個律師簽訂合同,而是和相應的律師事務所簽合同,由律師事務所派律師過來。
所以顧方池道:“這個事情,您可以和長盛說。”
中途顧方池的手機響了一次,鎖屏上跳出薑茶的消息,他想到她剛才不舒服的事情,猶豫了一下,抬頭和副院長說了聲抱歉。
副院長以為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讓他先行處理消息。
顧方池回完消息後,副院長一時忘了剛才的話題,便問起其他的事情:“顧律師的醫學知識還蠻牢靠的,從前是在哪家醫院?”
顧方池笑了一下:“就在貴醫院。”
三年的時間,足夠使很多的事情被人們淡忘了。
副院長略尷尬,不過他是人精,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對,我想起來了,我看過你簡曆,剛才一下子忘記了。”
顧方池是彆人推薦給副院長的,所以副院長在他來之前看過他的簡曆,隻是當時副院長也沒想起來顧方池當年和骨科的恩怨。
“挺好,也是緣分。”副院長哪壺不開提哪壺,道:“要是三年前你來處理那件事,也不用搞成那樣了。”
是啊。其實顧方池想過,如果當年醫院的法律顧問沒有那麼拉垮,但凡找一個靠譜的醫療律師,說不定輝哥也不會心灰意冷地離開臨床。
顧方池收回思緒,又和副院長說了幾句場麵話,便不冷不熱地打招呼離開了。
也真是冤家路窄,顧方池在電梯裡遇到當年落井下石的小人,他瞧了一眼小人胸牌,已經順利升主治了,看來是大腿抱得不錯。
顧方池和這種人向來沒什麼話說,三年前把他按在監控死角打了一頓也算恩怨了結。
偏偏這人見顧方池一直不說話,反倒主動來問候他:“真想不到,你搖身一變,變成醫院的律師了。”
“我記得你那時候就愛看法律相關的書籍,還幫你那個同學解決了規培違約的事情,真沒想到你不聲不響地就考了證,看樣子是早就打算轉行了。”
顧方池瞥了他一眼,抬手,按下開門鍵,他對於和這種人共處一室實在覺得惡心。
不過顧方池也在最後送了他一句話:“希望你不會有求上門的時候。”
醫鬨本就可惡,若醫生內部還要勾心鬥角,更加可恨。明明大家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卻要落井下石。
長盛律師事務所的主任其實算作顧方池學長,不過比他大了將近二十屆,醫療領域是他們事務所的一大特色。
主任知道顧方池與醫院的舊怨,在得知醫院聘請醫療顧問的意願後,也來私下問他,願不願意做海都市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療顧問。
主任的意思是,也可以派彆人去,畢竟醫院沒有直接指定某位律師的權利,但一般來說醫院表達出傾向於誰的意願,律所都會滿足的。
可顧方池沒糾結就答應了,淡淡道:“有錢為什麼不賺?”
主任默然,哦,他突然忘了,這小子是著名的無情賺錢機器了。
……
薑茶一覺睡到下午,沒人吵她,等到她醒來後,才發現自己開了飛行模式。
薑茶關掉飛行模式後,立刻被蘇眠的消息轟炸:
[茶茶,黃姝最近找你了沒?]
在一堆的消息中,薑茶迅速抓到了關鍵詞眼:
[黃姝要自殺!]
薑茶直接嚇清醒過來了,黃姝是薑茶的高中同學,也是蘇眠的大學同學,薑茶認識蘇眠還是因為黃姝這個中間人。
她們三個念的都是醫學院,隻不過薑茶念的八年製,蘇眠和黃姝念的是另一個學校的五年製。
五年製結束後,蘇眠沒有規培直接轉行了,而黃姝考了個專碩,今年已經工作了。
薑茶迅速打電話過去:“蘇眠,怎麼回事?黃姝怎麼了?”
蘇眠也急瘋了:“她一個小時前在朋友圈發了一封遺書!我報警了已經,不知道她有沒有聯係你……”
薑茶迅速查了一遍信息,“沒有,她沒聯係我。算了,電話裡說不清楚,我去找你吧!”
薑茶和蘇眠約在黃姝就職的那家醫院門口見麵,一見麵,蘇眠就罵起來了:“什麼破醫院不做人!把人逼成這個樣子!”
可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黃姝,海都市這麼大,她到底在哪兒?還是說已經離開了海都市?
蘇眠已經報了警,她們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開始找人,最後她們在靠海岸的礁石上找到了她。
黃姝坐在礁石上看海,就像是一個正常的看風景的人,可是正常的人不會在轉頭看了她們一眼之後,就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黃姝!”薑茶撲過去,蘇眠打電話給警察的手頓住,以至於電話那頭問了好幾遍:
“蘇小姐?你們現在在哪兒?”
剛才報警後,警察第一時間趕到,並問了醫院最後一個見到黃姝的人,開始排查黃姝可能自殺的地方。
蘇眠和薑茶也兵分兩路,從其他地方找起,最後找到了這裡。
對於路過的群眾而言,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看到有個人跳了下去,當即喊了起來:“有人跳海了!”
被潮水撲打的礁石異常打滑,薑茶情急之下衝過去,腳底一打滑,落進了水裡,海水冰冷漫過她的頭頂,凍得她打了個寒戰。
薑茶通一些水性,可是在潮水的漲落裡,她僅能自保,無法再去救援黃姝。
黃姝離她僅有一米的距離,薑茶咬了咬牙,伸手拽住她的胳膊。這並非她愚蠢,隻是生死關頭,薑茶顧不得想那麼多了。
隻有一米的距離,她會遺憾終生的。
在身體裡的力氣消失之前,薑茶也想破口大罵一句:[什麼破醫院,下輩子不學醫了!]
意識恍惚之中,有一個人影明明晃晃地向她遊來,他伸手把她拉出水麵,也把她帶回人間。
他身上的衣服浸濕了,貼在身上,露出力量磅礴的肌肉曲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