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嫣說:“我走了……”她頓了一下:“謝謝。”
孫嫣在推門而出的時候與莊鴻迎麵撞上,他從食堂打包了一份盒飯,沉默地遞給她。
因薑茶就在身後,這裡又隨時有人會過來,孫嫣沒有和他過多拉扯,伸手接過,而莊鴻似乎也隻是單純地送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轉身走了。
擦肩而過的風帶起他的衣角,一張粘得並不牢的便利貼從破口的打包袋裡掉出來,黏在了地上。
孫嫣彎腰,撿起。
[彆生氣。]
莊鴻是個好人,好到……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喜歡自己。
孫嫣把那張便利貼揉成一團,塞進了口袋裡。
孫嫣吃完中飯就回去了,而薑茶在休息室稍作休息,下午繼續上班。
下午風濕免疫科的住院總來了一趟,在看過了病人後,來倒苦水:“你們怎麼收了這樣一個病人?這一看就是彆家不想搞,給拖出來的!”
兒科住院總道:“你覺得我們醫院的兒科還有挑人的權利?”
她幽幽地道:“不是彆人挑剩下的,也不會到我們這兒來。”
“那家長能接受激素療法嗎?”免疫科住院總問。
“我瞧她態度不對勁,也沒敢多說什麼。”
莊鴻搖頭:“這家人是接受不了的,激素有用肯定是有用,但一兩年,家長看不到頭,不信任也是正常。”
“小兒骨科來看過了嗎?”
“關節炎。”
大家相視歎氣,免疫科勾了張凳子坐下來:“現在你們準備怎麼搞?”
莊鴻說:“把口口停掉,改成口口,先治吧,總要有點成效,家長不願用激素,隻能試試……”
有的藥用不好是毒,有的毒用的好也是藥。
教科書概括不了所有的情況。
薑茶拿筆記了下來,因為她從未見過這種用法,但細想又能揣摩到一些精妙之處。
難怪,莊鴻年紀輕輕就成為科裡的中流砥柱,兒科是啞科,是經驗科學,他是有些本事的。
薑茶的夜班是在新生兒病房,基本上沒什麼事情,有事情也是老師去處理。
新生兒病房像一座層層疊疊的迷宮,根據新生兒的危急情況,這裡被分成了不同區塊。
薑茶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出生時隻有500g重的新生兒,現在是三斤多。
據老師所說,上周才脫離有創呼吸機。
老師說:“媽媽有心臟病,提前剖出來的,在這住了將近半年了,剛來的時候和一隻小老鼠差不多大。”
跟在後麵的實習生問:“那得花多少錢啊?還不如再生一個。”
這話是不妥的,但這裡沒有家屬和其他人,老師隻是說:“做父母的,總是不忍心的。”
老師今年四十多歲,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能感同身受。
“家長要救,我們沒有不救的道理。”
薑茶隔著玻璃,似乎能感受到生命微弱的跳動,是那樣脆弱,偏偏又是那樣堅強。
她站在這裡,耳邊是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像站在宇宙爆炸的中心,生命最初的地方。
“這世間的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1]
老師帶她們走到另一個區域,道:“這個也住了好幾個月了,不過很快就能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薑茶的錯覺,她瞧見她似乎是睜開眼睛朝自己笑了一下。
第二天薑茶出夜班回家,到家的時候是下午一點,本以為丈夫這時候在律所,卻在路過書房的時候聽到了些動靜。
是視頻播放的聲音。
薑茶停住了腳步,心覺奇怪,敲了敲門:“顧方池?”
過了好一會兒,丈夫才從書房出來,他神色如常,問她吃過沒有。
“你沒上班嗎?”
“回來拿份文件。”
“哦。”薑茶沒多想,問:“你那兒還有筆嗎?借我幾支黑筆。”
顧方池不動聲色地擋在老婆麵前,“我拿給你。”
半遮半掩的門縫之中,薑茶似乎瞧見了書桌上有一團毛茸茸(?)。
可丈夫很快去而複返,拿來一盒黑筆給她。
薑茶伸手,捉住他袖口沾上的毛線。
老婆似乎看出了什麼,顧律師有些緊張。
下一秒老婆輕輕吹走那根毛線,開口問道:“顧方池,你是不是……”
顧方池是她的枕邊人,薑茶從他沉靜的眼睛裡瞧出了些什麼。
卻又把疑問吞進肚子裡,大約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薑茶想,可能是丈夫要送她的禮物?
薑茶便換了一個問題:“師兄~你之前拿走我一支筆,是不是沒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