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摩挲一番那肚子,又好生打量,滿目歡喜,最後笑歎道:“是男是女都行,終歸是阿珩的血脈,他年紀也不小了,至今也沒相看到合適的,怕是一時半刻娶不了妻,能先在房裡有個子嗣,也是好的。”
大昭國約莫在二十幾年前曾經有過一場動蕩,那時候大昭國年輕男子不知道死去多少,是以這些年,男子成親一般較早,彆說那尋常百姓家,就是這堂堂公門侯府的少爺們,一般十五六歲便在房裡放個丫頭,十七八歲必是成親了,而蕭珩眼瞅著弱冠之年,都該是有孩子的時候了。
蕭珩這麼耽擱著,老夫人終究不心安,眼看著彆家孩子都有兒女了,她就更替他愁。是以先在房裡能有個穗兒先給養一胎,便是庶出,總歸比沒有強。
顧穗兒聽著這話,也沒多想,隻是依然笑得溫順,反倒是旁邊的蕭槿暗暗地看了顧穗兒一眼,沒吭聲。
她是喜歡顧穗兒的,性子好,人也勤快,對誰都恭恭敬敬的,這樣的人誰能不喜歡。
不過骨子裡,她當然和顧穗兒不是一種人。
像顧穗兒這種女子,怕是一輩子都是循規蹈矩,永遠不明白什麼叫一世一雙人,便是如今老夫人和她說著將來三哥哥正妻的事,她依然是笑著,仿佛那些都是理所應當一樣。
是以蕭槿暗暗地歎息了聲,對顧穗兒是憐憫又覺可悲。
顧穗兒當然不知道,以後三哥娶了正妻,也會再生孩子,到時候她就算不得什麼了。
不過那當然隻是一瞬間的想法罷了,畢竟這些和她沒什麼乾係,她是堂堂的睿定侯府大小姐,以後也決計容不下自己的夫君房裡留著這種小妾。
偏生此時老夫人不知怎麼想起了蕭槿,竟是道:“明年你也該出閣了,平時可是多和穗兒學著一些,其他自是有繡娘來做,嫁衣卻是要自己做的。”
蕭槿一聽,頓時頭疼了:“是,老祖宗,我可是記著這個。”
旁邊的大少奶奶見了不由笑道:“前幾日太太還說這事兒呢,可是和老祖宗想一塊去了。”
蕭槿見此,有些不太想理會這一茬,便想找借口溜走,於是拽上了顧穗兒:“不是之前說過,你幫我看一個花樣子吧?走,先隨我去吧。”
顧穗兒見蕭槿拉自己,不過自然不好說什麼,隻能跟著點頭出去。
老夫人自是看透了這孫女的,倒也沒說什麼,隻是笑著叮囑:“你這上竄下蹦,跟猴兒似的,仔細穗兒的肚子!”
蕭槿應了聲,拉著顧穗兒就往外走,安嬤嬤見了,連忙帶著跟上。
兩個人走出來老夫人的院子,蕭槿帶著顧穗兒來到一處涼亭坐下,卻是背著安嬤嬤低聲問道:“小嫂嫂,有件事我得問你。”
顧穗兒忙道:“什麼事?”
蕭槿眼珠轉了下,竟是有些吞吞吐吐的:“那日是江錚救了小嫂嫂性命……小嫂嫂可知道?”
顧穗兒一聽,倒是有些意外。
江錚救了自己的事,自己是知道的,後來也曾經問過蕭珩,他卻是隨口提了一句,神情淡淡的,她也就沒多問。
她心裡其實是想著謝謝江錚的,但從那後,一直沒機會碰上江錚,也就隻能罷了。
畢竟江錚是蕭珩的侍衛,她是蕭珩的妾,江錚救了自己,她想著蕭珩自然會處理妥帖。
沒想到現在蕭槿竟然來問自己這個。
她猶豫了下,還是道:“這個我倒是知道。”
話剛出口,便覺蕭槿神情微變了一下,目光鎖住自己,頓時感到十分不自在。
“嫂嫂和江錚很熟?”
“怎麼會……”
顧穗兒便是再不懂這侯府規矩,自然也明白,自己身為蕭珩的小妾,怎麼可以和江錚熟呢。
“江錚可是一路護送小嫂嫂來燕京城的,小嫂嫂怎麼可能不熟?”
“是一路護送,不過不算特彆熟,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如果要說熟,那更多的是江錚的背影吧。
從那顧家莊,茫茫然地望著前方,走向這遙遠而陌生的地方,一路上她看到的都是江錚的背影。
後來江錚把她從冰涼的水中救上來,她依然看到的是那個無聲的背影。
說著,顧穗兒不由看向蕭槿:“大姑娘怎麼了,好好地提起江錚?可是有什麼事?”
蕭槿躲開了顧穗兒的目光,明媚一笑:“沒事,就是隨便問問!對了我今天問你的事,你可是誰也不能說,安嬤嬤也不能說!”
顧穗兒點頭:“大姑娘放心就是,我誰都不會說的。”
蕭槿看著她點頭時那乖巧老實的樣子,倒的確是放心的,她發現了,這顧穗兒是個實心眼,交代她的事,都能辦妥。
一時望著她,越發笑開了:“小嫂嫂,咱府裡,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
告彆了蕭槿後,顧穗兒由安嬤嬤陪著回自己院子,她想起蕭槿問自己的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不過她都答應了蕭槿的,自然也不好把這事兒向安嬤嬤請教,隻能是默默地自己琢磨。
她慢慢地開始感覺到,蕭槿好像和江錚之間有點關係,也許並不是尋常的姑娘和侍衛之間的關係?
她甚至回憶起那一日在桂園,隨行的護衛就有江錚,後來好巧不巧的,也是江錚護送著蕭槿四處玩兒的。
這裡麵有什麼乾係嗎?
正胡思亂想著,卻是已經到了聽竹苑,丫鬟見她回來了,忙上前道:“三爺在書房裡喝茶,剛剛還問起小夫人呢。”
顧穗兒聽這話,忙道:“那我就過去。”
她手裡正拿著給小蝌蚪做的小鞋子,分外精致喜人,雖然蕭珩平時並不熱衷這個,不過還是忍不住想給他看看。
由安嬤嬤扶著進了院子,到了書房,推開門時,卻見男人臨窗而立,手中握著一盞茶,正對著窗外翠竹淺飲。
秋日的午後陽光暖融,透過碧紗窗灑在窗前,映在那玉雕似的男人臉上。
清清冷冷的麵容,格外的優雅尊貴,就連那握著雪白茶盞的手指尖,都在陽光下顯得透亮乾淨。
顧穗兒抿唇笑了笑,拿出了給小蝌蚪做的鞋子,獻寶地道:“三爺,你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