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翊坤宮中杏影朦朧。王疏月說她喜歡看朱牆映杏花的景色。皇帝便命人將整個翊坤宮的宮牆全部從新刷了一遍。那新豔的紅牆襯著應時盛放的花群,顯出韶華至極之態。
金翹帶著宮人擷了好些花兒下來,趁著春日的日頭好,在翊坤宮的庭院裡曬開。
一時之間,風蝶滿園。
王疏月已近臨盆之日,太醫院遣了周明和一個姓杜的太醫上夜守喜。宮殿司也從各處抽調了兩個管事的太監,日夜候著喜信兒。
王疏月聽了金翹的話,一應的起居,仍托給了金翹和自己的姨母吳宣。
這一日午後,大阿哥去了上書房,王疏月正坐在貴妃榻上看書,孕中眼睛耗得厲害,她也不敢狠看。
讀幾行,又與金翹閒說幾句。
吳宣端著藥從外麵笑著走進來,道“奴才瞧外麵曬了好大一抔杏花,娘娘是要拿來做什麼的。 ”
金翹抬頭應道“夫人不知道,每年啊,娘娘都要曬這些花,然後收起來,做餅餌,釀好酒,咱們萬歲爺愛吃。”
吳宣放下藥盞,在王疏月身旁坐下,含笑道“我們在宮外麵的聽說,紫禁城裡的萬歲爺,是不能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的,說是哦,說是怕有人知道了喜好,會拿捏這些,對萬歲爺不利”
金翹忙打斷她道“哎喲,夫人,這種話可不能輕易出口的。”
吳宣嚇了一跳,忙道“是,奴才的嘴不懂事,娘娘彆怪罪。”
王疏月放下書,端起藥碗道“橫豎沒人,姨母不用這樣。說起來,也是不該給萬歲爺養口腹的喜好,隻是日子久了,他就這麼吃慣了。好在是家常的東西,不會上席宴,我才沒有忌諱的。”
吳宣鬆了一口氣,輕輕握住她的手,欣慰道“娘娘這樣說,奴才聽得真是感動。娘娘和萬歲爺這樣情好,娘娘的母親若是知道就好了,她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娘。”
“嗯。我也想跟母親說,隻不過宮裡不準私祭,姨母,等你日後出宮,去看母親時,記得替我跟母親說一聲,讓她放心。”
“好,奴才一定替娘娘告慰。”
說著,她竟忍不住紅了眼,伸手撫了撫王疏月的已經隆得很高的小腹。
“就這幾日了吧。”
“嗯,周明說,隨時都要備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呢。”
“哎喲。真好啊”
吳宣揉了揉眼睛,“想當年,娘娘從家裡走得時候,不讓奴才送您,天知道,那日您上了馬車,奴才在背後流了多少眼淚,如今啊看著娘娘也要做母親了,奴才這心裡”
金翹看她耳根子都要紅了,趕忙道“娘娘好好的,夫人說這些傷感話做什麼。”
“是是我就是見識不多,怕娘娘苦。娘娘好了,我也不知道怎麼的,開心得想哭。”
王疏月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
“您啊,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我小的時候,您就看不得我磕碰,有的時候,母親都不心疼,您反而要哭。”
吳宣含淚歎了口氣“奴才沒有孩子,隻有娘娘和定清這兩個小輩。娘娘從小就董事得讓人心疼,讓我們這些做長輩,都無話可說哎算了算了,不敢再說了,再說又要招娘娘笑了。”
說完,她轉了個話頭;“我之前聽周太醫他們說,娘娘身子還是過於弱了些,生產時恐怕會不易。奴才到底沒生養過,橫豎不懂,也不知道要替娘備些什麼。”
王疏月搖了搖頭“有周太醫他們呢。姨母你隻要陪著我,我就安心。至於生產順不順,我都沒大敢去想,老天能給我和主子這個孩子,已是很眷顧我了,您隻要替我記著,到時候若有什麼艱難,您就替我告訴周明,我怎麼樣都好,把孩子留下。”
金翹道“您雖這樣說,萬歲爺哪裡肯依的,主兒還是把心放寬,您不好了,周太醫他們還能有命活”
王疏月搖了搖頭“也不能這樣說。總之,該顧上的,咱們都顧上了。剩下的交給老天爺吧。”
這話引得吳宣想起了王疏月母親的舊事,不免傷感起來。
“說起來,女人生孩子真是過鬼門關,娘娘的母親,也是損在這事上的聽說,就連萬歲爺的額娘,也是因產子傷了根本,才被棄絕。皇家不似外麵小戶,想想,到還不如”
“夫人,您在說什麼”
吳宣猛然反應過來,這話不僅深深傷了王疏月,還犯了皇帝的忌諱。嚇得自己個頭皮發麻,慌地跪下來。
“娘娘,奴才該死。”
王疏月搖了搖頭,正要勸,忽聽外麵腳步聲淩亂起來,不多時,小太監在屏風外麵傳話道“主兒,皇後娘娘來了,已經到宮門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