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尾聲:小重山(1 / 2)

為妃三十年 她與燈 10327 字 6個月前

那夜裡。熱河行宮下了一場深秋的暴雨。

煙波致爽殿的西跨院裡。大片大片的柏樹樹葉, 被雨水打得劈啪作響。一盞小燈孤零零地燃在錦支窗下。皇帝屈膝坐在榻上, 一本正經地看書,也不知是在看哪一行,有多難艱刻難懂,總之, 過了大半個時辰, 也沒有翻過去一頁。

王疏月從被褥中伸出一隻手來, 壓下了他膝上的書。

那日她穿著藕荷色的中衣, 袖口處繡著銀色的暗雲紋。襯著那隻凝了雪般的手腕,流露出風流婉約之態。

“做什麼。朕還沒看完。”

“半個時辰,就看了這麼一頁呀。”

皇帝一窒。

“朕在想事。”

“想什麼。”

“……”

皇帝無言以對。這半個時辰, 他腦子裡過了很多荒唐的事。想她白璧無瑕的皮膚, 微微發涼的掌心,還有那根掐之即斷的脖頸。無數官感強烈的畫麵撞在他的腦子裡, 令他心亂如麻, 連話語也跟著遲鈍起來。

“不要放肆。手拿走。”

身旁的人搖了搖頭, 愣是沒有動。

皇帝索性一把摁住她的手塞回被褥中, “凍得跟根棍子一樣, 仔細膈朕。”

話一說完,卻見她臉色微紅地被裹在被子裡, 睜著一雙水波蕩漾地眼睛正看著他。

皇帝覺得自己腦子突然空白了。

他們太久沒有享受過男女陰陽的大樂了。以至於皇帝有些忘了, 要撩開這層極樂的紗, 需要從什麼地方起手。

然而她毫不回避地望著他。隔得那麼近, 縱然燈火不算太明亮, 皇帝還是能清晰地看見她臉頰上那些柔軟的絨。

他一下子亂了,但又不肯露怯,伸手胡亂地把壓在身下的那本書拽起來試圖掩飾……

“朕在想正事……不要……招惹朕……”

說到後麵卻自己都心虛了。

他很想念這一副溫暖的身體,可是越想念,就越是想要珍重它。

“你該修養修養。朕……”

“你去哪兒。”

“你管朕去哪兒,朕去……朕去看折子。”

“賀龐。”

“不準叫朕的名字!”

他的臉猛地燙到耳根子,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來,赤足踩在地上,氣勢洶洶地對著她。找不到話來掩蓋此時的尷尬和情(和諧)欲,他便習慣性地拿硬話去懟她。說完之後,又後悔,恨不得去外麵洗一把冷水臉。

王疏月擁著被子坐起身望著他,沒有說話。

皇帝按了按自己的腦袋,望向一旁,半晌,方小聲的說了一句:“朕沒說對。”

“不是,是我放肆了。”

“朕不是那個意思,朕就是不知道說什麼……那什麼,隨便抓了一句,你愛叫就叫吧,朕不說你。。”

他雖這樣說,卻還是不肯看她。

王疏月笑了笑,伸手牽住他的手,仰頭道:“我身子真的好多了,我也很想你。”

皇帝覺得自己背脊上好像被一隻軟軟的蟲子發狠咬了一口。那陣疼啊,又糊塗又辛辣,猛地竄到他的耳根處。他不禁伸手至她的領口處,她也溫順地仰起頭,那如鵝頸般優雅的脖子上甚至看不見一根經脈。

雷聲陣陣的雨夜之中。

她久違的聲音疊在皇帝的耳邊。感情在那個年代,ga是橫在男女之間唯一平等的東西,一雙人放縱其中,把什麼身份啊,擔當啊,全部暫時地拋棄在腦後。彼此貪心地索去,也大方而無畏地給與。

此時天越寒,泥土和雨水的腥氣就越重。

王疏月靜靜地靠在皇帝的懷中。

“賀龐,你睡著了嗎?”

“還沒。”

“是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有些……累……”

她說著自己也笑了。

“睡吧。”

“睡不著了。”

“那要如何,要朕陪你說點什麼?”

“嗯……我問您個事吧。”

“什麼?”

“關於……欸……”

她不由地笑笑

皇帝正佳眼睛,外麵雨聲隆隆作響,遮了一大半她的聲音,皇帝索性把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道:“說吧。”

“您還記得,我之前問您,您那是什麼怪癖,總是要我背靠著您睡嗎?”

皇帝的背脊一僵,這麼私密的癖好,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問出來。他不知道說什麼,隻得“嗯……”了一聲。

,“那您還記得,您是怎麼回答我的嗎?”

皇帝怔了怔。

他記得,他當時用了一種特彆調侃的語氣,說得王疏月臉紅。那個時候,他一味地隻顧在她麵前保有自己的體麵和氣焰,完全不顧及讓她理解到自己真實的心意。但其實那並不是他的真心話。

他吃這張嘴的虧已經吃得太多了,覺得自己實在應該好好地修煉修煉,把那層傻氣兒全部壓下去。

說心裡話,在他眼中王疏月是一個很優雅精致的女人,他喜歡她平日裡衣衫柔軟,發髻一絲不苟的模樣。可是,那些溫暖的綢料之下,她這個人卻,被這座紫禁城,被她背後漫長前明“文化”傷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她為王家的門楣纏過足,因為自己而長跪過雪地,受過正月裡的大寒,一雙寫得祝體的手,也曾被拶子拶得血肉模糊,生產之後,又在女人的病痛之上輾轉。她這副身體的裡內,並不見得像她的皮膚一樣白璧無瑕。

所以,怎麼說呢。

平日裡,他並不能關照她實在病痛,但在床榻上,他卻想要實實在在地擁抱住她的脆弱。

他不介意她受過的傷害,他想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護住她這個人,給她最好名譽,最光明磊落的人生。

“朕就是希望,在朕身邊的時候,你不要隱瞞,也不要害怕。”

王疏月怔了怔。這話讓她心裡軟軟地發痛,時光過去這麼多年,他的言語終於柔軟了。

皇帝卻伸手揉了揉她散開的頭發。

那頭發像瀑布一樣柔軟地瀉在他的肩頭。襯得她的肩膀越發纖瘦。

“你這個人,也不知道是蠢還傻,有什麼事情,都不肯跟朕說。但其實……”

他猶豫了一時,聲音漸漸輕下來,平聲開口道:

“但是,朕很心疼你。朕希望自己記著,你再隱忍,再堅強,也都是一副弱骨,你不跟朕哭,並不代表你不知道疼。。”

他說著,順著她的長發,順撫著她的背脊。

“王疏月。”

王疏月輕輕的應了一聲。

“嗯?”

接著,便聽到了背後傳來他略帶鼻音的聲音。

“在朕這一朝,朕不能讓你成為朕的嫡妻,但朕這一生,不會再立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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