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霧隱深處,媚生被強行召喚,剛一落地,便一口殷紅噴出。
一陣妖媚的笑聲憑空傳來,隨即而來是帶著慵懶而不屑的女子聲音:“為了那麼個男人,弄得這般狼狽,值得麼?”
媚生抬首,便見紅衣如血的女子淩空而至,自上而下俯視著她,眼神輕蔑。
嘴角的血跡還未及掩去,她卻忽地輕扯嘴角,輕輕搖首。
“灼裳,你不會懂的。”
被喚灼裳的女子不慣見她如此表情,當即眉眼一橫,隨手一指甩向她。
紅色的妖氣襲中她的胸口,令她再度吐血而出。
“沒用的廢物。”
“你與我在一起已有幾百年,難道這幾百年的歲月相伴,還抵不過那負心人的一夕之情?”
媚生眉頭皺起,便是無力也仍舊不容她詆毀他。
“他、他並非你所說的負心人。”
“是我……曾與他有緣無分,所以才會錯過,這一次……”
“我不會再錯過他。”
她總是身體受傷,可那堅定的眼神卻告訴她,她的決心。
灼裳忽而仰首大笑起來,那笑聲是那樣刺耳,充滿譏諷之意。
“枉費你修行這麼久,所做所想居然還是這般可笑。”
“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嗬,不過是些無聊至極的東西。”
“你要知道,當你被人像丟汙穢之物一樣丟在我的洞府,便注定你再也無法回頭了。”
說著,她輕落至地,走至媚生的麵前,慢慢俯下身,瑩白纖長的手指輕撫上她的側臉。
“媚生,你難道忘了,這個世間有多肮臟,那些人對你有多殘忍?”
“你看,現在的你,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普通單純的山村少女了。”
她嘴角輕勾,湊近她的耳側,故意道:“你現在,就是個妖物,一個一旦消散連輪回都不會有的妖物,這樣的你,當真還能令那個人永遠留在你身邊?”
媚生的眼眸隨著她的話越發睜大,身子也開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即使用儘全力去壓製,可是還是不能讓自己那慌亂不已的內心平複。
她無法否認,她害怕,很怕很怕。
她與他,從很久以前開始,之間就隔著溝壑。
而現在,那條原本就很寬的溝壑早已變成了那無儘的銀河。
她無法跨越,也不知該如何跨越。
似是達到目的,灼裳輕直起身,眼帶笑意地看著她。
“所以,你如今最好的歸宿,便是老老實實待在我的身邊,彆忘了,你與我,生死早已連在 一處,若是我想讓你消失,隻需動動手指。”
“你沒有彆的選擇,隻能繼續留在我身邊,繼續為我做事,我需要的,想得到的東西,你都要為我尋來……”
“不!”
灼裳未曾防備,被媚生突然偷襲,竟被一下擊中,她的血掌劃開了她的咽喉,雪膚被劃破,鮮血瞬間溢出。
所幸,她反應夠敏捷,才沒傷及要害。
灼裳伸手輕摸了摸傷口處,看著手掌上鮮紅的血,她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而後冷笑著看向 捂著胸口退後了好幾步的媚生。
“喲,原以為你已經失去了力氣,沒想到,還是這般不肯服輸。”
“嗬,難不成,你以為以你現在的能力,可以殺了我?”
似是被觸怒了一般,灼裳表情猙獰:“你當真是好大的膽,也不想想,若是沒有我,哪有如今的你,你早已墮入那無邊的苦海輪回,再不複存了!”
而原本臉色蒼白的媚生,在聽到她這句話後,似是聽到了什麼極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笑夠了才目光冷冷地看向她:“你以為,我很願意變成如今這樣?”
“你怕是忘了,當初是誰為了自己,強行將我的魂魄吸食入腹,若非我的魂魄與你所練的功法不能相容,怕是早已被你吸收不見了,更何談輪回往生。”
“你讓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竟還覺得自己恩惠於我了麼?”
“我告訴你,我早就厭惡這樣的自己,更恨你入骨!”
灼裳聽了她的話,目光慢慢收緊,半響,終是輕嗬一聲。
“你恨我?”
“很好。”
“既如此,再多留你於世上也是無意。”
“不過,你倒是可以猜一猜,在你魂飛魄散後,你心心念念的那人,是否還會為了你堅守如初?”
媚生眉尖輕蹙:“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不懂麼?”
灼裳輕笑:“你以為,我怎會這麼快找上你。”
“做妖這麼久,還是這般蠢笨大意,竟連一個區區人類都不如。”
媚生直覺她話中另有含義,卻是不知她所指到底是什麼。
灼裳卻看著她不明情況的表情,眼眸輕斂。
“看在你侍奉我那麼久的份上,我倒是不妨告訴你。”
“你所看不慣的那個小公主,可是早就知曉你的存在,對待一個與自己搶奪心愛之人的妖物,你猜,她會怎麼做?”
“……”
“你是說……”
媚生眼神一暗。
她竟是,被她看不起人類暗算了麼。
可惡!
——
法華寺後院,海棠花盛開的小院中,身著錦衣的女子站在那海棠樹下,嘴角帶著一絲弧度。
“公主,這些毛團兒的東西……”
“燒掉。”
薑予頭也不回道。
那一日,她匆匆趕回,見到的卻是她心愛的貓被剝了皮掛於這樹上,她驚坐在地,被嚇得魂都飛了。
許久的許久,才緩過神。
隻要一閉上眼,那貓那血肉模糊的模樣就會出現在她眼前,讓她揮之不去。
“不要再接近他,否則那隻貓的下場便是你的。”
那個聲音總是在她睡夢中出現。
她想,她應該知道她是誰。
此間有妖物作亂。
父皇尚在位時,就派梵音捉妖平亂。
隻是,那些事,她從未親眼見過,所以不知真假。
但她從未想到,那個妖物,會有一日,真的出現,在她喜歡的人麵前。
是的,她喜歡梵音。
在很小的時候,他那不染纖塵的身影就已印入她的心底,隨著年歲的增長,越發深重。
直到再次見到他。
她原以為,這是上天的安排,才會讓她有這樣親近他的機會。
可是,當她真的到了他的身邊,見到的卻是什麼?
他的淡漠如水,無動於衷。
——
“和尚,你怎的都不看我一眼,難道說,我還不如那公主好看?”
“算了,你還是彆說了,我知道你定然還是那些話,在你眼中我不過就是一幅骷髏而已。”
這是……
薑予躲在他的禪房外,驚地捂住嘴巴。
便聽裡麵傳來他那熟悉的聲音,卻又與同她說話時很是不同。
雖然仍舊是平淡的,但卻又帶著無奈和……放縱?
“你啊……”
“我如何?”
“好看。”
“嗯?”
“便是因好看,我才不敢多看。”
他的聲音裡似乎有一絲笑意:“貧僧,定力不夠。”
……
薑予瞪大眼睛,滿是不可置信。
這人,當真是她所知的那個梵音麼?
為什麼,會這般的……陌生?
“嗯哼……今日嘴巴很甜嘛。”
那女子明顯也被他的話驚到,可是卻仍舊難掩開心。
“……”
一陣靜默,似乎,有喘息聲傳出。
好一會兒,才聽到他略帶沙啞的聲音:“這次,可還讓你滿意?”
而後便是女子氣息不勻道:“真是個……不守清規的和尚。”
……
再然後,薑予全都聽不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離開他的院落,也不知自己心頭所想的到底是何,所有一切都混亂在一起,讓她理不清。
記憶中的僧人似乎離她越來越遙遠,而那個連麵容都不知的女子,也讓她嫉恨不已。
為什麼……為什麼她就可以?
從那日起,她便開始做噩夢。
每一次都會有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出現在她夢中。
她問她,是否恨,是否怨,是否想將那些礙眼的人都除去。
是否,想得到梵音……
她說,她願意幫她。
薑予拚命地點頭。
她想要讓那個女子去死,想要讓陪在梵音身邊的是她。
所以,所有擋在她和梵音之間的人,都要徹底地消失。
“好,我幫你。”
紅衣女子笑著說完這句,就再未出現過在她的夢。
而後,她便得知了那個纏住梵音的女人是何身份,她開始暗中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儘管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讓她痛苦至極。
她不會,讓他們如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