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兒,你陪阿裳到禦花園去走走吧,阿裳許久未入宮,你同她好好說說話。”
一襲端莊宮裝的皇後一臉慈愛地看著葉裳。
今日的葉裳也是被特地打扮了一番。
穿著一身繁複的衣裙,梳著不舒適的發髻,走起路來全身都是叮叮當當的聲響。
而整個皇宮就像這身衣裙一樣,將她束縛起來,無法動作。
她其實,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是,母後。”
……
周豈聽從地辭了皇後,帶著她出了沉香嫋嫋的內殿。
即使心內不願,葉裳也仍舊隻得跟著周豈身後,一同退下。
好好培養感情。
這不就是母親同皇後一同期望的嗎。
隻可惜……
她小步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略顯挺拔的背影,連扯一下嘴角都不願。
周豈走出了好一段距離才發覺葉裳並未跟上來,轉身就看見她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正在以龜速往前挪動。
“你今日怎麼穿成這樣?”
葉裳一抬頭,就看見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麵前的人,頓了頓,抿抿唇並未答話。
“就像你平常那樣穿就挺好看了。”周豈仍舊自顧自地說著,但明顯刻意地放慢速度,跟在她身邊走。
葉裳小步小步地往前挪動,聽到他的話,不由地側首看向他。
“你覺得我平常那樣好看?”
周豈點頭:“你本就生的好看,自是怎樣都不差的。”
這本該是誇讚她的話,可不知為何,在她聽來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你會覺得我怎樣都好,那是因為,你對我其實並不在意吧。”
帶著自嘲的語氣讓周豈微微一愣,他看著她停下來,便也跟著停下來。
葉裳目光直直地望向他。
“如果,我同尋常的女子一樣,與你親近,你會如何?”
“你當真會毫無介懷地接納我,真心覺得我如何好,或是哪裡不足?”
周豈眉頭微蹙,對於她突如其來的問話,他卻無法回答。
好半響,葉裳輕嗬一聲。
“所以,做不到,是嗎?”
“不管我是什麼樣,不管我做什麼,對你來說都沒什麼差彆,因為,從始至終,太子妃,對你而言,就隻是一個位置,隨便是誰都好,隻要坐上這個位置,你都會接受。”
“現在我是你的未婚妻,成親後,我是你的太子妃,那麼以後呢?隻是為了儘職,成為你孩子的母親,再然後,就是在這個後宮中坐著那個孤零零的位置,直至孤獨終老?”
周豈眉頭越皺越深,在她說完之後,他才扯了一下嘴角。
“你今日,是怎麼了?”
“好好的,怎麼會說這些?”
看得出來,他在很努力地緩和氣氛,可偏偏,她卻笑不出來。
“好好的?”
“我們之間,有好好的過?”
葉裳輕嗤一聲,扭過頭。
“也許,是我配不上這個位置吧。”
她知道,不管是做太子妃,還是日後的皇後。
都需要有超出一般人的心境和氣度。
就算不是男子,也還有女子。
皇帝需要雨露均沾,而皇後無權爭風吃醋,她能做的,隻有為他擔下所有後顧之憂,為他掌管後宮,打理家事。
可,她好像做不到呢。
不管是女子也好,男子也罷。
讓她活成那樣一個木頭一樣的傀儡,她做不到。
或許,她當真不適合那個位置。
他需要的是一個稱職太的子妃,一個稱職的皇後,而不是一個妻子。
“我很累,想回去了。”她說著,側過身,提著裙擺,往前走。
周豈拉住她。
“葉裳,你方才所說,是何意思?”
她對上他的眼睛,忽而一笑。
“你當真,不知道我是何意思嗎?”
一瞬間,周豈好像看到她眼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是閃過的速度太快,他還來不及抓住,而宮廊儘頭的宮鈴被吹響,那清脆的聲音,卻讓人無法靜下來了。
——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走到這裡。
幽僻清淨的小院。
她已經走到了院門前,卻忽然沒有勇氣走進去。
她站在院前,遲疑著。
連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了。
她為什麼要同周豈說了那些話?又為什麼在回府後第一時間,跑來這裡找他?
也許,她當真要好好想想清楚,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已經將她折磨的快要分不清自己在做什麼了。
轉身,正要離開。
身後的小門卻在此時打開。
那開門的“吱呀”聲,讓她腳步頓住。
“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
熟悉的聲音,讓她身子僵住。
半響,她才緩緩轉過去,就看一身素色長衫的他站在門前,眸光平靜地望著她。
他露出一抹笑,麵色輕緩:“郡主,不是來找我的麼?”
葉裳想。
她可能,真是瘋了。
因為下一瞬,她就已經撲向他的懷中,徹底拋卻了一切雜亂的思緒。
薄時年靜默片刻,感受懷中之人溫香的氣息,終是伸出手,輕輕撫山她的發端。
“……怎麼了呢。”
他聲音微頓,有些乾澀。
“薄時年。”她沒回他,隻是叫他的名字。
“嗯?”
“如果……”
“嗯。”
“如果,我不嫁給周豈,”
“如果……”
母親也同意的話。
“你說會等我長大,還會作數嗎?”
葉裳揚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他方才一時沒查,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對上她的眼睛,他才發現,那雙原本黑亮清澈的眸子,早已溢滿了模糊。
手指不自覺地就觸及上去,溫熱的液體瞬間流下來。
他輕輕替她擦拭掉,語氣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