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吃完飯,天色已是很晚了。
等沈歇洗漱完回到房裡,蕭玉禾已經早早地把床鋪鋪好,等他進去時,就見她仍舊穿戴整齊,坐在那裡做著針線活,手指拿著針線靈活翻飛。
隻是,若她的身子不那麼僵硬,那就顯得更自然了。
蕭玉禾自他一進來,整個人就繃得緊緊的。
不知是緊張還是怎地,她也說不上。
隻是,她和他還是那日成親時,有過共處一室一夜,而且,還是她睡床上,他伏在桌子上,全然無相乾。
新婚之夜,他知道了她不是蕭玉君,而是代其替嫁過來的,所以對她自是惱怒的。
他不願碰她。
她心中明白,到底,也不能怪他什麼。
因為這本來就是她的錯。
代替蕭玉君嫁過來,她心中也是愧疚不安的,所以才會在成親當晚就跟他坦白了事情,不然,若是她想,她怎麼也能瞞上許久,至少這新婚之夜總是可以相安無事的。
可她還是全都跟她說了。
說清楚,她不是蕭玉君,不是蕭家的嫡出小姐。
她是蕭玉禾,她隻是個妾生女,不過是個庶出,而且,不僅是身份,其他一切,她都比不上嫡出的蕭玉君。
在對他說出那些話時,連她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也許還帶著一絲期許。
期盼著他能夠對她溫柔地笑,然後抱住她,跟她說他不在乎,不在乎這些東西,既然她嫁給他,那就是他的娘子了。
可是,怎麼可能呢。
這隻不過是她做的夢罷了。
事實上,他很生氣,被人輕視,被人欺騙,對他而言就是侮辱,所以他很惱怒。
新婚之夜,他連碰她一下都不願意。
她躺在床上,卻覺得身體都是冰冷的,整整一夜,哭濕了半邊枕頭。
第二日一早,他就開門離去,一連多日沒有再回來。
中間回來過一次,卻是帶著怒火和恨意質問她和蕭家,是不是就是把他當做一個笑話,既然瞧不起他,為什麼她還要替嫁過來,他寧願是不娶,也不想被他們這樣羞辱。
“我不會原諒你和你們蕭家,你們這樣羞辱我,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我不會讓蕭家好過,也不會讓你好過,蕭玉禾,你等著吧,休書我會準備好。”
那時,他是這麼對她說的。
丟下這麼一句話,他再次轉身離去。
所以,她自那日之後,無時無刻不是惶惶不安的,她甚至害怕再見到他。
因為她怕再見時,等待她的會是一紙休書。
她不想被休棄。
可是沒想到,等再見到他時,他會是一身傷昏迷不醒。
醒來,卻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不怪她了。
他說不是她的錯。
他甚至喊她……娘子。
但她卻好像更加不安了。
她開始擔心,擔心這一些都是假的。
也許都是她在做夢,她害怕醒來。
可是,如果這是夢,為什麼還沒醒。
而現在,她又該怎麼做?
蕭玉禾恍惚間,手上的動作也跟著飄忽起來。
突然,左手被握住,她右手還拿著針向前一刺,然後抬眼,對上他的。
“娘子是在想什麼,如此心不在焉?”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蕭玉禾這才反應過來,低頭就看見她拿著針刺進他的手背上,慌忙收好針線,放到一旁。
“我,我看看。”
她拉過他的手,緊張地查看,果然就見被針刺到的地方,冒出了一顆血珠子。
她趕緊拿過手帕給他擦了。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都傷著你了……”
他聽著她略帶埋怨卻又擔憂不已的話,抽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低聲道:
“無礙的,你沒傷著就好。”
蕭玉禾一怔,突然反應過來。
他之所以握住她的手,就是怕她被針刺到……嗎?
“娘子?”
見她又在出神,他微微傾身湊近前些。
溫聲道:“現在已經很晚了,娘子這些就不要做了,這樣很傷眼睛。”
蕭玉禾有些愣神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安靜地點點頭。
見她這樣乖巧聽話,他輕笑了聲,然後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故意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嗯,乖。”
蕭玉禾:……?!
她,她其實不是因為真的很想做針線活所以才做的,隻是因為突然要獨處一室,她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他……
畢竟上次兩人共處一室還是新婚之夜。
可那一晚與現在卻是不同的。
他並不想跟她有任何接觸,連話都不願跟她多說一句。
而她,則躺在床上,默默地流了一整晚的眼淚。
但是現在……
蕭玉禾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
倒不是擔心會發生什麼。
畢竟,她已然嫁給他了,就是他的人了,不管他要做什麼,她都沒有理由拒絕。
更何況,他現在還在養傷……也不會對她如何。
她緊張在意的,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麵對相處,甚至隻要是一想到要和他同床共枕,她整個人都跟著變得僵硬起來了……
“該歇息了,娘子。”
他笑了笑,收回手。
“……好。”
半響,蕭玉禾才點點頭,然後把針線都收拾好了。
等她站到床前時,發現床上多了一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