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綠雲陪著寶鸞離開,薛翃才省去一則擔心。
她慢慢抬頭,卻並不是看向康妃,而是她身邊的寶福。
寶福此刻正站起身來,對康妃道:“娘娘,我該回去了,已經出來挺長時候,怕太後娘娘那邊找我。”
康妃一抬手:“公主去吧。”
寶福轉身往外,正跟薛翃目光相對,少女的臉上帶一絲微笑,瞥著薛翃,輕輕地走了過去。
薛翃突然覺著女兒變得如此陌生。
康妃見她不言語,還以為她是給嚇住了,得意地笑了聲:“怎麼了和玉,你不是挺伶牙利齒的嗎?現在莫非是自知理虧,要向本宮低頭認罪了?”
薛翃很想回頭看一眼寶福。
之前見過寶鸞後,她心中牽掛的隻有寶福了,隻是聽說她在太後身邊帶著,等閒自然是見不到的,而且她才進宮數日,不可操之過急。
可是萬萬想不到,母女第一次見麵,竟是在這種情形下。
薛翃收斂心神:“本以為禦貓的事,已經在皇後麵前了結了。娘娘這麼不依不饒,是沒把皇後的話放在心裡嗎?”
“哼,”康妃冷笑,“不要拿皇後出來壓我,皇後賢惠不肯得罪人,但是,主人雖沒有為難客人的道理,可也容不得客人欺負到主人的頭上。你說是不是?”
不愧是寵妃,很會胡攪蠻纏,隻可惜恃寵而驕到這種地步,宮內其他妃嬪應該也忍她很久了。所以先前何雅語也絲毫沒有偏向她。
薛翃道:“那娘娘想如何出氣?”
康妃道:“聽說你跪天跪地跪三清,連皇上也都不跪,前兒在皇後麵前,本宮瞧你真個是沒行跪拜禮。今兒,就讓你跪下請罪。你可願……”
康妃還沒有說完,薛翃抬手撩起袍擺,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
這一下大出康妃的意外,本以為薛翃一定會強言反抗,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從地跪了下來,她呆了呆,心裡隱隱地有點不安,可畢竟她受寵良久,家境顯赫,皇帝昨兒晚上又才招幸過,恩寵極深,倒也有恃無恐。
一驚之下,康妃笑道:“和玉,你倒真的是個修道人,識時務,順天命。”
薛翃道:“那禦貓雖是畜類,到底也是一條性命;公主雖是無心,卻也的確害死了禦貓,我這一跪是應當的。娘娘可消氣了?”
康妃道:“哼,哪裡有這麼簡單。”
她打量著薛翃波瀾不驚的神情:“本宮聽說,昨兒你去了省身精舍,皇上很看重你啊。”
薛翃聽了這句,才明白今兒康妃為難自己,不僅隻是為了那禦貓的事,原來禍源還是皇帝。
康妃容貌出色,乃是六宮第一人,如今突然來了個和玉道長,皇帝傳旨請她在前,親自去寧康宮見她在後,又特招見她進省身精舍……
薛翃不知道的是,前兩件事還可以視作等閒,但省身精舍是皇帝修道的地方,除了近身伺候的奴婢外,朝臣一概禁止進入,而後宮妃嬪們也一概不得而入。
就算是康妃承寵,也不過是在甘泉宮的東暖閣裡,沒有那份特許而入的殊榮。
再加上近來宮內流言四起,說和玉道長生得絕色,皇帝很是青眼,這自然會讓康妃覺著不安,想要殺殺她的氣焰。
先前想借皇後的手來懲戒和玉,不料皇後隻是輕輕放下,並沒從康妃所願,康妃心中窩火,這次捉到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康妃凝視著麵前的小臉,她本身就是一等一的美人,但平心而論,麵前的少女的確是極出色的,一點兒粉黛都沒有沾,卻已經容顏生輝,叫人挪不開目光了,倘若再上妝打扮改換女裝,那豈不是會……
一想到薛翃有可能奪走自己的寵愛,康妃恨不得把麵前的人打入塵灰裡永遠不得翻身。
康妃轉頭,向著身邊的心腹嬤嬤使了個眼神。
這嬤嬤正是先前替康妃搶白薛翃的,看見主子示意,心領神會,當即走到薛翃麵前,把袖子挽起。
薛翃見她這幅架勢,便知道她想怎麼樣,心念轉動,仍是淡然不驚:“娘娘動手前,可要三思。”
“三思?”康妃笑道,“如果是換了彆的人,之前那樣得罪本宮,早就死了多少回了,給你個耳刮子,雖然不疼不癢的,讓你長點記性也罷。”
王嬤嬤聽了這話,當下掄起手臂,狠狠地一個巴掌摑了下去。
雖然有所準備,但仍給打的往旁邊歪倒,左臉在瞬間失去了知覺,口中有點久違的鐵鏽氣。
薛翃伏在地上,一時竟無法起身。
偏偏就在這時候,外間有人道:“皇上駕到。”
與此同時,正嘉大袖飄飄的身影從殿門口邁步走了進來。
早在聽到內侍揚聲的時候,康妃心頭一顫,忙收斂得意洋洋之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接駕。
殿內其他宮婢等也都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