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句,便有安嬪接口說道:“娘娘說的很是,不過,臣妾聽聞,先前雪台宮受罰的時候,皇上可是破例去了呢。”
魯婕妤也道:“是呀,臣妾也聽說了,好像是為了那個和玉仙長。”
康妃在宮內作威作福多年,這些低階的妃嬪們,就算巴結她的,也往往得不了好,受了很多搓磨,所以對於康妃的倒台,大家都喜聞樂見。
雖然這會兒不是時候,提起來的時候,彼此眼神裡仍透出幾分幸災樂禍。
何雅語說道:“本宮曾跟康妃說過,讓她不要貿然為難和玉道長,畢竟陶真人是皇上的客人,皇上尚且以上賓相待,我們自然也要客客氣氣的,她的性子委實是有些急躁了。”
安嬪禁不住輕笑了聲:“不過是仗著皇上寵愛忘乎所以罷了,以前還總是找各種借口不肯去給皇後請安,現在總算踢到了鐵板上。”
皇後低低咳嗽:“好了,這兒是什麼地方,隻管說這些沒要緊的。”
寧妃道:“說起這位陶真人,倒真的是位了不得的得道天師,之前準備羅天大醮之前,他便曾跟皇上許諾過,隻要皇上虔心,就算冬日,也會天降甘霖,也把這紫禁城給清洗一遍,果不其然,前兒就下了那樣一場大雨?聽說天邊還有龍掛出現,著實稀罕。”
安嬪忙道:“這件事果然是真,那日的龍掛我也瞧見了,且又有甘霖普降,委實的天降吉兆,可見皇上是有道之君,所以才有這樣大能為的天師輔佐呢。”
寧妃又道:“這和玉道長既然是陶真人的小師妹,當然也不是凡人,得罪不得的,是了,又聽說她醫術是極高明的?”
李昭儀代替了麗貴人照顧寶鸞,自然最是清楚,見寧妃瞥著自己,便接口道:“是,寶鸞公主的病情已經大有起色了。”
魯婕妤道:“不僅是寶鸞公主,這位道長現在還為皇上診治頭疾,聽說太醫院的人也十分信服?也不知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臣妾還沒見過呢。”
“好了,這會子怎麼你們竟又閒談起來了,”何雅語淡淡地說了這句,環視在場眾人道:“最主要的是,既然各位妹妹都知道連康妃都碰到了鐵板,和玉道長身份特殊,他們眾位在宮內的時候,你們可也都要謹謹慎慎的,彆再犯康妃的錯,知道嗎?”
大家紛紛起立稱是。
寧妃故意提起和玉,本是彆有用心的,見皇後生生打斷話頭,便看她一眼,默然低頭。
這會兒裡頭竟然沒了聲息,殿內殿外寂靜的滲人。
魯婕妤扭頭,咽了口唾沫:“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忽然沒有聲響了,有些怪怕的。”
何雅語回頭,恰裡頭一個宮女捧著銅盆出來,裡頭血紅一片。
幾位妃嬪見狀,忍不住都站起來。
此刻又有一個老嬤嬤出來,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跪地道:“回皇後娘娘,莊妃娘娘突然又暈厥過去了。”
皇後忍不住也站起身來,轉身往內,又叫兩名太醫跟著入內診治。
太醫診脈之後說道:“娘娘是因為身體虛弱,力氣耗儘所以才暈厥,但是胎衣已破,如果不儘快將孩子生下來的話,隻怕皇子會有性命之憂,更加會連累母體。”
皇後道:“可有什麼催產的方法?”
太醫說道:“娘娘此刻昏厥,隻怕無法服藥,臣可以用針灸的法子一試。”
“針灸會不會傷害到孩子?”
太醫道:“不會傷害到皇子,可這法子隻能用一次,還得莊妃娘娘配合,假如這樣也無法順利生下皇子,那……”
何皇後臉色忐忑,回頭卻見寧妃跟安嬪等立在門口,遲疑著不敢進來。
皇後徘徊來回,猶豫不決,寧妃想了想,悄然走進來,低低道:“娘娘,都這個時候了,不如讓太醫試一試,畢竟,太後那邊可很是關心莊妃的這一胎呢。可千萬彆有個三長兩短。”
皇後聽了,好像吃了定心丸,便回頭向著太醫一點頭:“施針吧,務必小心行事。”
當下太醫便用銀針刺穴之法,先刺了人中,合穀兩處穴道,刺激莊妃醒來。
莊妃目光恍惚,精神大為不濟,先前的掙紮已經讓她失去了大部分力氣,此刻醒來後,便模模糊糊地說道:“皇上……皇上呢?”
何雅語上前握住她的手:“妹妹,皇上、皇上待會兒就來了,皇上也盼著妹妹給宮內添個皇子呢,你振作些,好生把皇子生下來。現在讓太醫給你施針,你一定要配合。”
莊妃嘴唇抖動,欲言又止。
太醫趁著她醒來,便又繼續在莊妃額頭,腰間,腿彎各處穴道連刺了數下。
這本是用銀針刺激穴道,讓產婦在瞬間激發出最後的力量,是背水一戰的意思,但是力氣耗儘而仍沒生出皇子的話,便加倍的凶險。
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過去了,日影偏斜,地上的陰影也越拉越長,像是極大的黑色幕布貼地而起。
含章殿內,仍是沒什麼動靜。
含章宮中等待的眾人散了大半,有人因為勞乏熬不住,有人覺著事情不妙不願意留下,最終隻剩下了何雅語跟寧妃兩人。
莊妃已經熬到油儘燈枯的地步,臉上毫無一點血色,最初還叫的大聲,到後來,連叫都叫不出了。
她昏迷了有半個時辰了,連太醫跟穩婆們也開始失去了希望。
寧妃道:“娘娘,事到如今,不如去請太後。”
何雅語揉著眉心,歎道:“你難道不知道?太後身子不好,之前才從行宮回來的時候,皇上曾特意交代,宮內大小之事都不許去打擾太後,讓太後專心靜養……”
寧妃小聲道:“可太後對莊妃這一胎十分關注,先前從行宮回來後先來看望了莊妃,如果莊妃母子有個什麼,日後太後問罪,會不會怪責娘娘?”
何雅語搖頭道:“可就算請了太後前來,對於莊妃也是於事無補,假如太後再因為目睹了這樣的場景而受驚、或者傷心傷身之類的,豈不是也還是我的罪過?何況女子生產這種事本就凶險,如今本宮索性拚著日後給太後責備,也不肯現在就去驚擾太後。你彆再多說了。”
寧妃隻得低頭:“是。”
正在束手無策、坐以待斃的時候,從外頭突然有個小太監匆匆地跑了進來,跪地道:“皇後娘娘,那個女道、那位女冠、不不不,是那位仙長……”他因為過於激動,居然語無倫次。
何雅語喝道:“怎麼了?好好說話!”
小太監道:“回皇後娘娘,是那位放鹿宮的和玉仙長,她突然來了。”
何雅語大為意外:“她?”
寧妃眼前一亮,道:“是她?聽說這位仙長的醫術是極好的,不過方才臣妾詢問過含章宮的紫雲,原來先前他們就去請過,隻是那會兒給她拒絕了,怎麼突然又來了?”卻來不及計較這些,隻忙又對何雅語道:“娘娘,假如是和玉仙長,隻怕還有救,不如速速請進來。”
何雅語稍微忖度,吩咐那小太監:“快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