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改(1 / 2)

上學的第二天,換了個先生懸於上座,拿著書高談闊論,容見依舊昏昏欲睡。

幸好有冷風吹著,才能清醒一些。

寧世齋的學堂分冬夏兩個地方,夏天的學堂建在園子裡,是四麵敞開的樣式,周圍籠著帷帳,偶爾外頭太曬,會散下來遮陽。等天再冷一些,就換到密閉的室內上學。

因為是讀書的地方,講究安寧清靜,寧世齋也沒有外人,連侍衛都隻有正門外的幾個。

不過,長公主到底與眾不同,還能帶上侍衛和隨從,隨時奉茶端水的侍候。彆的小姐們是不能帶丫鬟進宮的。

容見撐著頭,右手搭在筆上,偶爾裝模作樣寫幾個字。

大學時期,在學長學姐們的忽悠下,容見加入了據說“活少清閒”的書法社。書法入門隻需紙筆,和彆的興趣愛好比起來算得上便宜,就是有點費時間。而學校的期末考察是有社團活動分的,容見逃避不能,隻好認真地從頭開始學習書法,經過幾年練習,也寫得像模像樣。穿書以後的大多數時間,容見會按照記憶中原身的習慣寫字,但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處於警惕中,偶爾也會有露餡的時候。

明野立在遠處。他側著身,並未看向書齋內,後背挺得很直。

容見偶爾也會看他幾眼,但不會多做停留,怕被同學們發現,再傳出更離譜的謠言來。

巳時過半,課也上了大半,先生講的累了,停下來喝了口水,平聲道:“為師講了許久,領著你們拜讀了古往今來如此多大家之作,你們也以這‘秋日’為題,寫一篇小賦。”

話音剛落,書齋裡的學生紛紛低下頭,苦思冥想今日的課堂作業。

容見也裝模作樣地寫了起來,心裡卻鬆了口氣。

在寧世齋教書的老師中,有的先生對長公主頗多討好,每一堂課都要對長公主大加讚賞,課堂上的小作也不例外。但這位齊先生隻知名的性情古板,為人軟硬不吃,評點作業的時候,隻看水平,不看身份,經常將學生批的不留情麵。幸好這位齊先生是去年來的,原身已經開始作弊,否則場麵估計會很難看。

但也有一樣好處,在他的課上抽看作業都是按照座位順序,人人有份,大家都能得到評點的機會。

而在他生病的那幾日,已經幸運地錯過了上次的評點機會,這一次會是旁人了。

布置完小賦的題目後,容見瞥了一眼外麵,明野果然已經不在了。

是去準備茶水,也是去寫這篇小賦了。

一想到這裡,容見心下咯噔,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他是打算遠離明野,所以作弊這檔子事不能再繼續下去。

一刻鐘後,明野從遠處走來,手中端著茶水,眼看著就要攜小賦而來,容見心中警鈴大作,當機立斷道:“四福,幫本宮把茶水端進來。”

四福就是昨天無意間點的那個小太監,今日也一起跟來了。

小太監得了差事,樂顛顛地走了過來,在桌子的另一側斟茶。

茶水太燙,他正用蒲扇扇風降溫,以便入口。

以往時候,長公主都是第一個寫(抄)完的。但是這一次,容見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同學,等到一半人都放下筆,他才隨波逐流地裝作寫完了。

寫什麼小賦,這輩子都不可能寫的,他連小賦對仗、平仄的要求都一無所知。

意外出在評點的時候。

齊先生本來是按照順序,讓隔著容見兩個座位的白姑娘交上寫好的小賦,沒料到那位白姑娘站起身,竟說:“殿下前幾日病了,錯過了上次的評點,實在是寧世齋的一大損失,不能瞻仰殿下之作。我願意放棄這次機會,請先生評點殿下的文章。”

字字句句,鏗鏘有力,甚至旁邊的同伴也聲援道:“本該如此。”

齊先生聽了這話,轉頭看向容見,清瘦的麵龐上彆無他色,隻是問:“殿下意下如何?”

天要亡我!

這就是他要遠離男主,違背原劇情的代價嗎?報應來得也太快了吧。

容見睜圓了眼,險些當場暈過去。

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當然是不行!

那張本應謄抄好小賦的紙上隻略寫了幾個字,什麼“秋風送爽”“金桂時節”“螃蟹正肥”“上課痛苦”“文盲一個”“快點下課”“我(劃掉)本宮要吃飯”。

不也挺工整挺平仄的。

小半刻鐘前,尚不知危機即將降臨某知名不具文盲快樂地想。

而現在,他難道要把這樣一張紙交出去嗎?

無論如何,容見的臉麵不允許他這麼做,退一萬步而言,人設可以小崩,但不能大崩。

容見正準備出言拒絕,緊急時刻,在旁邊晾茶的小太監四福道:“殿下的病才好,還未恢複元氣。奴才聽聞,但凡用心,詩詞歌賦皆是嘔心瀝血之作,殿下現下哪有這樣的力氣?”

一語驚醒夢中人。

容見企圖維持自己搖搖欲墜的尊嚴,佯裝著咳嗽了一聲:“回稟先生,這幾日確實尚且頭暈。”

齊先生望了過來,拉長聲音地“哦”了一聲,語氣頓挫道:“說的也是。殿下還是應該好好休息才是。”

容見終於放下心來。

他的“小賦”終於不用見人了。之前上學的那麼多年,他雖然算不上學神,但好歹也是認真完成作業,成績優異的學生,老師上課檢查作業,抽人寫題,容見從來沒這麼緊張過,不知道當一個徹頭徹尾的“差生”這麼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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