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道:“仰俯齋教的東西,我之前沒有學過……”
其實容見還是不太習慣用公主的自稱,但平時和旁人說話很少,講得又慢,有充分的時間考慮,在明野麵前則不同,他有時候會忘掉那些。
“所以,想請你教教我,可以嗎?”
一瞬的寂靜,連容見都放輕了呼吸。
明野重新走到容見麵前。
容見以不算端莊的姿勢坐在椅子上,他的手搭在椅背,下巴抵在上頭,緊張的時候又在無意間吃了很多口脂。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位想法很多且很怪異的長公主。
明野問:“殿下為什麼要去仰俯齋?”
這樣的姿態,作為下臣,對尊上而言就太不恭敬,甚至可以稱得上以上犯亂了。
但容見不在意這些,他的眼神飄忽不定,想要臨時編一個借口:“本宮原來在寧世齋學的東西都不能作數,全是弄虛作假之事。又在病中感聖人之言,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又身為皇族子嗣,理應背負天下蒼生,所以想去仰俯齋讀書,卻……學識不夠,所以想請你教教我。”
也不能全算是編,大多是真心話,就是容見的水平和原身都不能相比,是個來自現代社會,讀書十六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文盲。
天色愈暗,房間裡沒有點燈,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了,隻有兩團濃重的影子。
明野問:“為什麼不能繼續下去?屬下是殿下的侍衛,理應為殿下做事,即便是聖人,也推崇仁義忠孝,對君上赤忱奉獻一切。”
容見一怔,他想了一會兒,還是說:“我覺得,不太好。”
“為什麼不好?”
明野的話聽起來平靜,其實言語間咄咄逼人,似乎非要問出個結果。
容見仰起頭,看向模糊不清的、明野的臉。他本來是在說謊、編假話,他所做的事是為了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保護自己,但不知為何,真心話脫口而出:“那些都是你的。你的才華,你的學識,你的天分,應該由你自己展示,而不是被彆人拿去炫耀。”
如果《惡種》裡不是完整的講述了明野將來波瀾壯闊、直至頂峰的龍傲天的一生,容見都想讓他去考科舉算了。
但考狀元不能當皇帝,造反能。
自古以來,也隻有擁兵者能得天下。
容見不會自作多情地覺得,自己可以改變男主明野的命運,讓他過上比書中更好、更完美的一生。
《惡種》的確是作者寫的,但在這個世界中,明野將會作出自己的選擇。
容見會遠遠地看著。
明野挑了挑眉。
他竟然是真的這麼想的。明野忽然意識到這個事實,他說的話是真的,他不想繼續作弊,突然的改變,衝動的計劃,一切隻是因為這樣令人無法理解的原因。
明野無法明白他的想法,他隻是覺得那雙發亮的眼睛似乎很與眾不同。
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有一雙那麼漂亮的眼睛。
明野沉默了很久,久到容見以為他不會答應,而自己也不該再糾纏下去,這種你情我願的事,總不能也以勢壓人吧。
太難看了。
然後,他聽到明野說:“好。”
這樣沒有意義,沒有價值的事,他也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