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端著茶水回來的時候,容見已經回到湖心亭,他坐在桌子邊,右手持筆,方才兢兢業業研了墨,由於不太熟練,衣袖上沾了幾滴墨點,裝作努力學習很久的樣子。
明野倒了一杯新茶,遞給容見。
喝水的時候,容見看到茶盞中倒映著自己下麵的小半張臉,呆了一下。
口紅又沒了……
然而他已非昨日之容見,現在有了充足的準備。
容見不急不慢地從錦囊中拿出一枚鐵盒子,揭開蓋,是一盒沒太用過的口脂。
明野在一旁看著。
容見伸出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上都留有墨痕,隻好用無名指沾了一些,偏過臉,小心地點在缺失的地方。
口脂的顏色純粹的朱紅,一點一點暈染開來,漸漸在嘴唇上覆蓋了一層薄紅。
過了一會兒,容見抬起臉,朝明野看去,他抿了抿唇,發出很輕的“啵”的一聲,隨意地問:“這樣可以嗎?”
周圍很安靜,明野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沒有說話。
從本質上來說,容見隻是一個穿來還不久的女裝大佬,沒有太多的古代男女有彆的觀念。
他的想法很簡單,這裡沒有鏡子,茶盞裡的水也照不清楚,還正巧有個人可以提供意見,於是便問了。
容見沒意識有什麼不對,又問:“是不行嗎?”
明野緩緩皺眉。
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新婦會問郎君自己畫的眉毛是否時興合宜,賣唱女也會問客人自己唇色深淺以求妝金。但明野知道容見既不是女子,也不是故意,他這麼做隻是不明白其中的彆有它意。
他隻是有點奇怪,容見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樣。
明野道:“很好。”
又道:“往後殿下還是不要在旁人麵前這麼做為好。”
容見沒抓住重點,他為自己辯解:“是這玩意太容易掉了,本宮已經很小心了!”
口脂——容見的一生之敵。雖然他也要對此負一小部分的責任,但主要還是古代的技藝太差,不能滿足他的客觀需求。
容見想起自己在商場打工的日子,看到很多品牌的係列主打不脫妝不沾杯,還不能理解。直到現在,終於明白,不脫妝的口紅是多麼重要。
容見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通,明野平靜地聽著。
又過了小半刻鐘,容見終於停了下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先生,是不是該上課了?”
明野說好。
很快,容見就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提這一嘴,為什麼不多休息一會兒。而且明野看起來平和清靜,指出他問題時卻毫不留情,讀書使他痛苦,他恨讀書。
第二天是九月九,重陽節,登高賞菊時。
太後要拜佛,皇帝要擺宴席,書齋放假,明野輪值休沐回家。容見給闔宮的小宮女太監都放了假,又給了些銀子,讓他們找禦膳房做個席麵吃。
周姑姑更不必說,容見為她挑了幾樣首飾。
至於容見自己,則是真真正正放了個假,連寢宮的門都鎖了,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
*
明野與周照清約在錦水湖畔見麵。
這一次要談的還是那位太後的侄孫。
那位徐公子似乎很不走運,走水路時遇到了水匪,丟了銀錢行李,幸好人沒太大的事,加之又是皇親國戚,當地官員大擺宴席,正安撫這位太後侄孫。
除此之外,掌櫃也將於不日後到達上京。
掌櫃掌管著偌大一個萬來商會,常年在外,行蹤不定,或者說是刻意讓人無法得知他的蹤影。
上京中有三個小掌櫃,周照清是其中之一,因深得信任,辦事靈活,便由他與明野交接。
明野道:“等掌櫃到了,我同掌櫃要要事商議。”
周照清飲了口酒:“自然如此,您與掌櫃也有多時未見了。”
明野查看了賬本,不僅是商會收支出入,還有近日的朝廷秘史,略略翻完後,又吩咐了幾件要緊事讓周照清著手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