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披風(1 / 2)

然而跑路目前隻能是想想。

容見很明白。

長樂殿裡看起來沒有安插各路人手,純粹是因為幾方相互製約的結果,勉強維係這一方宮殿的安穩。

不要說跑路,甚至隻是出宮,都沒那麼容易。

容見歎了口氣,還是先走一步看一步,等有萬全之策再說。

校場瘋馬案已結,在場的先生學生們的嫌疑也終於洗清,又該考慮讀書的事了。這些日子,仰俯齋和寧世齋的課都停了,宮內宮外人心惶惶,幾位先生商量了一下,程老先生的意思是少年人的功課不可耽誤,還是早日恢複上課。

容見接到齊澤清親寫的帖子,貼中問他最近是否用心讀書,等過兩日重新上課時要檢查功課。另外借此機會,將那位學藝不精的孫先生換了下去,重新請了一位大儒講經,想必公主日後能學得更好。

看到前半段的時候,容見的心情跌宕起伏,覺得怎麼來了古代還有臨時抱佛腳一說。

直至最後,齊先生筆鋒一轉,說是諒在他才遭此一劫,近日又在生病,讀書的事還是下次再談。

容見:“……”

怎麼無論什麼時候的老師,都這麼會嚇唬學生啊!

從幼兒班被嚇到大學畢業,來古代當個文盲都要被嚇唬。

到了下午,竹泉為太後講完經,照例來長樂殿為容見診脈。

診完脈後,竹泉收回手:“殿下脈象平穩了很多,但藥還是要喝,平日裡切記戒驕戒躁,須得靜坐少動。一月後是護國寺的祭寺大殿,貧僧也得回寺中準備了。”

容見隨意問:“不是說要等十五日後的複診嗎?”

竹泉道:“嗯,等再過些日子,殿下可去護國寺中尋貧僧診治。”

去護國寺,也就是說要出宮……

容見來這裡這麼久,還沒出過宮呢,但頭腦稍微冷靜了點,疑心道:“有那麼容易嗎?”

竹泉望著容見笑了笑:“貧僧稟明太後娘娘,說是臨近寺中大典,會有一批貴重的佛禮,讓殿下請回宮中,方顯得鄭重。”

出門看病隻能算是引子,是明麵上的理由,不足以讓太後願意放人。佛禮才是太後看中的東西。

有了太後的同意,出宮就簡單得多了。

但太後的意思是出宮可以,必須要有侍衛隨行,且容見隻能待在護國寺裡,不能隨意走動。

這也是出宮。

容見就非常開心了,他偏過頭,對竹泉道:“謝了。”

竹泉走後,周姑姑走了進來:“殿下,您上次說的冬衣已經做完了。”

這些閒事本來是不必告訴容見的,但這次裁製的衣服不是慣例,而是容見的賞賜,用的料子和銀錢也都是從他私庫中出的,所以周姑姑還是提了一句。

容見隨意地應了一聲,本來沒當回事,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那,把明野的衣裳拿給本宮看看。”

因是冬衣,當時容見還點明要用好的料子,所以最後做的是件披風。

周姑姑將那件衣裳找了出來,送到寢宮中。

披風通體用的是玄黑的料子,上麵以銀線繡著竹蘭花紋,隻領口滾了一圈皮毛,看起來頗為簡單雅致。

容見看了一眼,讓周姑姑將東西放在一邊,麵不改色地說著假話:“後天就要重新讀書了,到時候本宮直接將衣服給明侍衛就好。”

周姑姑覺得有些不對,一般主上對臣下的賞賜,都是差人去送,哪有親自給過去的道理。

但也沒想太多,因為容見躊躇片刻,又繼續道:“明野在校場救了本宮,如果沒有他,本宮可能也回不來了。這樣的恩情……從前所說的計劃,要不還是算了吧。姑姑說呢?”

這個與明野有關的計劃,當然就是原身曾說過,之後會把自己和明野都搭進去的那步臭棋。

一來容見覺得這事估計會讓自己送命,二就是容見雖然不想改變明野將來的命運,但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送他去棄都。

周姑姑聽完後也遊移不定了。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心思狠毒的人,不會輕易謀害彆人的性命,隻是為了殿下才不得不做。現在聽到容見這麼一說,又覺得確實如此,不能恩將仇報。

她歎了口氣:“殿下說得極是,然而太後現在已經惦念起來您的婚事,如果不做些什麼,隻怕逃不脫成親之事。”

容見看著身邊的周姑姑,認真道:“即使這麼做,太後真的想瞞下此事也很容易。”

周姑姑抬起手,替容見理了理鬢角:“也是。殿下如今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決斷,我都聽殿下的。”

說服周姑姑,取消那個計劃後,容見總算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於是便輕鬆地問出一個自己一直疑惑的問題:“對了,就算到時候真的、成事……”

容見是個經曆現代社會洗禮的大學生,對於這些事本來也沒多少感覺,但一想到另一個人是明野,就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雖然他是一個直男,但麵對明野這樣的男主角,感覺不太一樣不也是人之常情嗎!

容見努力說服自己,狀若平常地繼續說下去:“發生這樣的事,到時候必然會有人來驗明正身,到時候打算怎麼辦?”

容見說出自己的疑惑,因為他這具身體是如假包換的男孩子,都不用什麼高深的計謀,穿件不加遮掩的衣裳都能一看即知。

問題這個,周姑姑似乎也有些難堪,過了一會兒道:“當時打算是找個與殿下身形相仿的姑娘,驗身之時用人.皮麵具假扮殿下,糊弄過去。到時候再給人家一筆銀子,將人送出關外,彆再回來。”

容見震驚道:“人.皮麵具?世上還有這樣的東西嗎?”

他以為那些都是現代裡瞎編的,沒想到這樣超越科學常識的東西都有。

周姑姑遲疑道:“從前先帝還在外打仗時,小姐負責招待各位前來投奔的身懷絕技之人,我跟隨在小姐身邊,也有所耳聞。曾有一人說自己會製作完美無缺的人.皮麵具,可以欺騙世人。這也算得上是江湖上的秘技,輕易不為外人所知。但小姐說那人心術不正,客氣地將人請回去了。當時那人留下了聯絡的方式,但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不知道是否還能再用。”

容見聽了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想到這不是真正的古代,而是現代作者筆下的書中世界,又覺得沒那麼奇怪了。

周姑姑離開後,容見的目光又回到了那件披風上。

宮中繡娘的手藝自不必多說,都是頂尖水平,但容見總覺得有所缺憾。

怎麼說呢,畢竟這是要作為禮物送人的。

私庫中的好毛皮好料子不計其數,衣服是繡娘們穿針引線做成的,容見對此沒有絲毫付出的實感,就總覺得當做禮物送出去就不那麼恰當了。

沒有付出的禮物是沒有情感上的意義的。

當初和周姑姑說要做衣服的時候,容見隻是覺得明野少年時過於可憐,連俸祿都拿不到手,而馬上又是冬天,應該有件暖和的衣裳可穿。

容見不必付出什麼,對他而言是舉手之勞的事,吩咐一句就夠了。

而現在,他和明野之間似乎不是那種簡單的、一望而知的關係。

該怎麼做呢?

容見苦思冥想了一陣,翻箱倒櫃之際,忽然看到明野為自己做的那把扇子。

那是明野折枝、撕帛、摘花而製成的。

茶花早已枯萎,被容見擱在窗格上,隨風落入泥土裡,而團扇猶在。

容見想起收到團扇時的心情。

如果禮物不是價格昂貴,精心挑選的東西,那麼也可以是自己手工製成的。而眼前的這件披風,容見想要從零開始學刺繡,以他的悟性來看,估計十年後才能繡工大成。

太過遙遠了。

容見抱著披風,仔細看了看。大約是周姑姑特意叮囑過衣服主人的品階不高,繡娘們製衣時什麼裝飾都沒用,雖然清雅,但也顯得單薄。

自己縫一些亮眼的珠子上去總行吧。

容見頗為自信地想,準備在領口附近的係帶邊綴上幾顆寶石,到時候又顯眼,又襯得出明野的英俊。

於是,他讓四福去要了些針線,忍痛拆掉了最好看的一支步搖。雖然他不樂意戴這些,嫌太沉,但審美還是有的。

一切準備就緒時,容見正式開始動手。在燈下穿線的時候就頗為費力了,容見笨手笨腳,不知道戳錯了幾次,但幸好是毛領,布料也很厚實,戳錯了也看不出來,不會造成破損。

容見有些呆滯。

好吧,他的手藝和明野相比差彆有點大,但努力過就是成功。

容見在燈下比了半天,左右兩側各縫了三顆紅寶石,其間拆了三次,誤縫四次,戳破了五六次手指,總算將兩邊縫的都很對稱美觀了。

最後又熨燙了一遍,熏上了明野說的“不討厭”的桂香。

兩天假期,全搭在這件披風上頭了。

傍晚時分,明野如約而至。

容見喝了藥,想起假期即將結束,心情如喪考妣,怏怏不樂。

明野喂給容見一塊甜杏乾,問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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