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個人全身上下血跡斑斑,衣袍上被血蘸著畫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咒文,其密集的程度,多看一眼都讓人從骨子裡躥起一陣森寒。
李湖接連退後數步,哐當一聲跌坐在地。
“美女你沒事吧?”張二少轉身扶她,卻隻見她目光錯愕,神情悚然,嘴唇似乎還在微微打抖。
“我擦,”她顫聲道:“竟然……竟然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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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就是六道眾生的意思。天道和人道並稱二善道,阿修羅、地獄、餓鬼、畜生道並稱四惡道,你昨天晚上見到的那位惡鬼猛男,就是當今四惡道的代表人物。”
回去的路上張二少一直不停追問那個地生胎的事,李湖卻咬死了不肯說,逼急了才說出一些那天晚上的□□。
“周暉和我都來自一個直屬國安的單位,這個單位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編號574,專門負責處理中國境內的神秘事件。比方說某地突然無故塌陷出現百米深天坑
,晚上有不明飛行物被大麵積目擊,大湖乾涸出現殺傷力巨大的不明史前生物……像你們家鬨鬼這種小事,就算鬨上報紙頭條我們都不會管的。”
張順坐在車裡,嘴角有點抽搐:“你們這算是特工嗎?姓周那神經病也能乾?”
“你不要小看周暉,”李湖說,“我們組長級彆的一共就六個,每個人分彆鎮守中國的一片區域,周暉是負責北京那塊的。你知道首都時時刻刻都在麵臨著多少危機?要不怎麼大家都叫他周老大呢?”
張順腦子裡亂哄哄的,半晌憋出來一句:“那……這跟我哥有什麼關係?不要告訴我他也是你們的特工?”
李湖看著他整個世界觀都被刷新的樣子,似乎有點同情,但還是實話實說了:“你哥曾經是我們的四組長,負責鎮守西北,後來叛變了。”
張順:“……”
打擊來得太快,張二少內心十分恍惚。
“我哥……我哥為什麼叛變?裡通外國?你們是來抓他的嗎?”
大概看張二少好端端一個富二代,平時花花錢泡泡妞太平小日子過習慣了,突然被扔到殘酷的現實裡太可憐,李湖不由有點憐憫:“裡通外國對我們這種人來說算最無足輕重的叛變了,我們雖然為這個人類社會服務,但忠誠是有限的。你哥如果真叛變去了美國或日本,以後最多不過帶著日本陰陽師在東北埋幾個咒種,或者是在東海放點大規模變異術啥的,三五十年就會被大自然代謝掉了,這都不算事。”
“那他到底乾了啥?!”
李湖歎了口氣,鄭重道:“他……叛變去了四惡道。”
看張二少的表情,大概跟聽見李湖說“你哥是黑暗大魔王,我們美少女戰士要代表月亮消滅他”一個樣。
“十多年前,”李湖說,“周暉策劃了一個針對魔尊,也就是那位差點宰了你的猛鬼老兄的行動,目的是把四惡道暫時性的封印起來。為此他帶了我們六個組所有的精英,經過了幾年漫長的調查和行動,終於在最後一場惡戰中正麵遭遇了魔尊真身。那一仗的艱險無法想象,為了避免無謂的犧牲,我們六個組長沒有帶任何組員,都是親身上陣的,不幸的是四個都重傷栽倒在路上了,最後成功到達魔尊麵前的隻有周暉和你哥兩人而已。”
“……”張順眨巴著眼睛,心說這是rpg遊戲解說詞嗎?這是勇者與地下城的遊戲解說詞嗎?!
“如果周暉和魔尊都處在全盛狀態的話,誰占上風還真不好說,這個時候你哥就是製勝的關鍵砝碼。但不幸的是,這個關鍵的砝碼在最關鍵的時候反水了,據周暉後來的說法是他不僅不動手,還趁亂狠狠踹了周暉幾記黑腳……”
張順想這真不是他哥的行事作風,姓周的這話可信程度太低了。
“周暉說後來他頂著被你哥背叛的心靈傷痛和被踹了黑腳的*傷痛,英勇無畏,流血流汗,以頑強不屈百折不撓的精神打敗了魔尊——我相信事實應該正好相反。”李湖說:“不過有一點事實是不變的,就是你哥在魔尊被封印一半的時候突然發難,打暈了周暉,救走了魔尊,從此我們就徹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張順想起鬨鬼那天晚上看到的魔尊虛影,心道原來如此,這個人一直在我家裡……但為什麼我哥要這麼做呢?
他問李湖,李湖一攤手:“你問我我問誰,你哥這個人,心裡想什麼那真是隻有老天爺才知道。而且後來事情傳開後,大家都相信真實的情況是你哥一人奮力打怪,周暉在邊上劃水,導致你哥被滅,周暉這才慌慌張張的殺了魔尊滅口,回來扯個謊洗脫責任……你不覺得這才更符合周暉的人設嗎?”
“……”張順頭頂上biu的冒出很多複雜的黑線,“但是……但是我哥一直在張家啊,他……他從十歲開始就再也沒離開過了,難道你想說他從七八歲開始就當特工了?”
李湖勾唇一笑,她那紅豔豔的嘴唇顯得很好看很性感,但不知道為什麼張順覺得這個笑容讓他想起周暉。
和周暉不同的是,那種成年人麵對孩子的優越感並沒有被隱藏得很好,甚至從她說話時略帶憐憫的腔調中透露出了幾分,“你……還能想起第一次見到你哥的情景嗎?”
張順的第一反應是這有什麼想不起來的,不就是五六歲他剛從國外回來的時候,聽說他爸續娶的那個夫人死了,然後回家的時候見到他哥嗎?
他還記得那天特彆陰,他回家後,躺在床上,病得一塌糊塗……咦,他為什麼會病得一塌糊塗?
他哥十歲時是什麼樣子?張順腦海中模模糊糊出現了一個白色衣袍、長發束起的溫婉美人形象,但那是誰?他哥當時應該隻有十歲啊。
不對不對,他的記憶都亂套了,一定是這些年從沒仔細回憶整理過的關係。不過等等,為什麼他從沒想過自己第一次見他哥是什麼時候?人哪怕是發呆,都會下意識回想些童年的記憶吧?
張順坐在寬大舒適的真皮後車座上,麵孔一陣青一陣白。現在他突然發現楚河好像是自然而然出現在自己童年的記憶裡的,說不清他什麼時候出現,也說不清出現的時候又是什麼樣子,好像就是這樣以一種緩慢而不動聲色,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入侵到了他的記憶裡。
“*術。”李湖還是帶著那種讓人很不舒服的笑容,說:“你天生佛緣深厚,能減輕你哥被魔尊侵蝕的痛苦,所以他才費儘心思待在你身邊。不過話說回來這麼多年來他一定過得很辛苦,元神消失,心血耗空,連真身都被鎮壓住了,現在又被周暉抓到……”
她上車的時候就吩咐了那個從雲南帶來的心腹司機,先順路把張二少捎回酒店,現在拉風的黑色慕尚已經開到了酒店門口。但張順完全沒有注意到,隻是臉色蒼白的僵在後車座上。
“你哥凶多吉少了,”李湖的表情很有點悲天憫人:“按周暉的脾氣,說不定會吊起來打死吧。不過你也不用太傷感啦,又沒有血緣關係,又是為了利用才待在你身邊……”
張二少正處在情緒極度混亂的當口,聞言脫口而出:“不是!”
“喔?”
“我哥不是這樣的!”張順頓了頓,似乎想不到能反駁的話,隻堅決搖頭:“我哥不是這樣的,他……你不明白,他保護過我很多次……他現在在哪裡?周暉會把他怎麼樣?”
李湖饒有興味的看了張順一會,轉頭望向車窗外,說:“我不知道,但按我們的機製,周暉一定會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把他吊起來,先問出所有的事情……”
她的話非常有暗示性,張順不由自主想起了剛剛看到的,被吊起來的地生胎,以及李湖看到地生胎後脫口而出的“熟人”二字。
——“你哥的法相是天道十大美景之一,很難得呢……”
——“周暉一定會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把他吊起來……”
“那個……那個地生胎,就是我哥的真身?”張順猶如醍醐灌頂,整個聲音都顫抖了:“所以你剛才看到,才會那麼震驚?!”
李湖不說話了。
她麵對著窗外,張順從車窗倒映上看到她半邊臉,顯得有點叵測不清。
“他被埋在地底下?我要怎麼把他挖出來?!”張順整個人都不對了:“那姓周的會殺死他對不對,我擦,那姓周的一定乾得出來對不對?!司機!司機往回開!回市郊工地,就現在!”
司機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沒有動,李湖立刻回頭罵道:“根本沒有的事,那不是你哥,彆瞎想了!”
“但是你……”
“周暉怎麼能乾出那種事,你以為他不會被上頭的人製裁嗎?你們年輕人就是愛亂想這些有的沒的。”這時候車完全停在酒店大門前,李湖立刻伸手做驅趕狀:“下去,下去,回去睡一覺你哥馬上就回來了。今天老子跟你說了太多話,要找幾個帥哥來好好補一補,彆耽誤我的黃金夜生活。”
她表現得越若無其事就越是可疑,張順驚疑不定的抓著車門把手不下去,掙紮道:“那你告訴我那個地生胎到底是什麼……”
“滾蛋,老子小日子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給自己找麻煩?”李湖一邊用手推一邊用胸擠,圓滾滾的d杯迫使張二少不得不向車外退去:“走走走,都這麼晚了,你還不走是想蹭飯嗎?想得美!”
張二少被她硬推出車外,還沒來得及再多追問兩句,車門啪一下關上,緊接著一溜煙就掉頭跑了。
張二少拔腿追了好幾步,最終才無可奈何的眼睜睜看著黑色賓利駛進了大街上車輛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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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視鏡中可以看見張二少失魂落魄站在街邊的身影,司機收回目光,無奈的歎了口氣:“六組長……”
“嗯哼?”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李湖正從小包裡掏出紅色指甲油,精心填補著小指上缺損的那一小塊,聞言頭也不抬,“放心吧,不論誰死了都是可以接受的。”
她舉起手,對著光欣賞自己完美無缺的指甲,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畢竟是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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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特派這些人下榻在h市一個政府指派的四星級酒店裡,為了保持行動隱秘性,專門包了一整層樓。李湖回來時天色已經黑了,她走在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上。高跟鞋像貓走路一樣發不出半點聲音。
經過周暉的房門前時,她突然頓了頓,露出疑惑的表情,緊接著掏出備用房卡刷開了門。
——周暉站在床邊,正俯下身,往楚河側頸上注入一管針劑。
“我擦!快住手!”李湖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去:“打多了會死人的!”
周暉把針管刺進楚河的血管裡,頭也不抬嘲笑道:“想什麼呢?”
李湖這才注意到針管裡的液體是血紅色的,而楚河盤腿坐在床上,發梢微濕,雙眼緊閉。周暉聚精會神把最後一滴液體都注射進去,才拔出針管哼道:“老子可不是不死鳥,這管心頭血差不多是四分之一的分量了……上哪兒找我這麼好的老公去。”
“……”李湖從鼻孔裡說:“嗬嗬!”
楚河下垂的眼睫顫動了一下。很難形容他那種情|欲抒發又沐浴過後暖洋洋的慵懶氣息,仿佛從皮膚下都透出一種柔光來。李湖頓時像被抽了骨頭一樣摔上床,嬌嬌滴滴的把頭枕在他大腿上,看了看周暉,笑嘻嘻問:“怎麼樣?您二位的拉鋸戰最後誰贏了?”
周暉一邊處理用過的針管一邊問:“你聽過張三下棋的故事嗎?”
“怎麼說?”
“有個人叫張三,特彆喜歡下棋,屢戰屢敗而屢敗屢戰。有一天他下完棋回家,老婆就問:‘今天輸贏如何啊?’張三說:‘第一局我沒贏,第二局他沒輸,第三局我想平,他沒讓’——從這個故事中你能得出什麼結論?”
“張三真是個臭棋簍子?”
“不,”周暉說,“我想說的是這個追根究底的老婆很討厭,如果我是張三一定休了她。”
“哈哈哈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李湖頓時撫掌狂笑:“幸虧我不是你老婆,隻是你緋聞二奶哈哈哈!”
周暉的臉黑了,惡狠狠把李湖和楚河兩個人都瞪了一眼。
可惜楚河安之若素的閉著眼睛,李湖則自顧自翻滾大笑,栗色的卷發散開披了一床。好不容易笑完了她才爬起來,下巴擱在楚河膝蓋上,很嗲的問:“喂,二位,要是我做了什麼事情,讓賢伉儷可能會覺得有點操蛋怎麼辦?”
周暉問:“你不是經常做操蛋的事情嗎?”
“我說如果呢?”
周暉還沒說話,楚河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道:“弄死你。”
李湖又哈哈大笑,向他飛了個媚眼兒,撐著下巴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