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北京出了事找周暉,西北出了事才找楚河。而且這兩位地位比較特殊,不是特彆大的事情都找不上他們——如果說首都保護圈地位特殊氣氛敏感,稍微出點事就要把周老大拎出來鎮場子的話,鳳凰明王基本就是個吉祥物式的存在了,不是預測出八級以上大地震都甭想找到他。
當然,鳳凰明王偶爾也替軍委政協大佬們提供一下精神信仰服務,具體就是打開辦公室的門供人進來對著辦公桌虔誠跪拜燒三炷香,再痛哭流涕懺悔一下自己的罪過,罪過大小從某政策製定不當(有可能)遺禍百年到治家不力兒孫不修第八房情婦的第四個兒子的第六個孫子的第N個小蜜又特麼懷了,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偶爾鳳四組長來上班的時候也會順嘴搭兩句,比方說:“要阻止地震的話讓發改委緩調油價不就行了?”“航空不能出事,還是讓發改委緩調油價吧。”以及:“懷了就生,還能怎麼辦,記住要為平衡國家新生兒性彆比做貢獻啊。”
這幫大佬不知道鳳四已經(單方麵)跟天道撕破臉了,因此來自鳳凰明王的建議一般都被理解為佛祖最高指示,油價不知道因此被緩調了多少次。
由此可見,如果是北京哪裡死了個人,那根本是不關楚河的事的,連卷宗放到於靖忠案頭上的可能性都不會有。要不是看在軍委大佬親自打電話來以及話說得特彆嚴重的份上,於副可能隨手指派個一組組員過去,這事也就結了。
結果於副捏著鼻子,帶著楚河去事發地點一看,情況完全不是他理解的那麼回事。
首先,發現屍體的地方不是軍委大院,而是這位高官的長房長孫的外宅——朝陽區某獨門彆墅;其次死的不是高官家裡人,而是這位長房長孫昨晚釣來一夜情的酒吧坐台少爺。
現實是醜陋的。本來這樣的酒吧少爺如果死了,最多托熟人去備個案,隨便扯一個心臟病突發的死因掩蓋醜聞也就得了,能知道這事的人都不會超過五個。
但壞就壞在老爺子今天興致來了,突發奇想要去看孫子——老爺子據說剛參軍是偵察兵出身,七十多歲的人了還不在家歇著,竟然沒忘記年輕時偵察敵情的那一手;結果不告而入的瞬間,偵查出他孫子的床上竟然有個死人。
老爺子被刺激得差點沒過去,彆墅一樓擠著十幾個直係親屬,那位長房長孫看上去也嚇得不輕,坐立不安的在角落裡踱來踱去。
於靖忠聽完事情始末,當場怒道:“就這點破事情,叫我把一組長和四組長都帶來?”
老爺子的長子姓廖,現在已經是國家某部的實權副部長了,平時電視上看也斯文儒雅風度翩翩,眼下卻急得滿臉通紅:“不不不,老頭本意是請周組長來看看就行了,畢竟人死得比較怪……”廖副部長心說四組長是你自己帶來的,沒事誰願意招惹這麼個前夫出軌我寧成魔的刺兒頭啊,人家可是上一秒還姿容絕世普度眾生,下一秒就特麼拿起屠刀立地成魔了!
於靖忠卻覺得十有**這紅三代在床上玩脫弄死了人,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借特彆處的手來給自己擦屁股。他特彆膩歪這些事,根本不想聽廢話,直接掉頭就走:“該收屍收屍該報警報警,沒事彆亂動用特彆處的資源,回頭我一定派組員過來給你們個心理安慰。”
楚河在本職工作調派上一向比較隨和,聞言毫無異議跟著於靖忠往外走去,但剛兩步就被廖副部長衝過來迎麵攔住了:“等等,等等!人真不是我們害死的!問題是這事沒法報警,那、那屍體現在還——”
於靖忠今天本來就窩著火,幾乎立刻就要忍不住了,卻隻見那副部長滿臉都是急出來的冷汗,終於說了實話:“——那屍體現在還蹦躂著呢!”
於靖忠一愣,回頭隻見楚河正抬起頭,向樓上望去。
嘭!嘭!嘭!
他們頭頂上的天花板,正傳來詭異而持續的撞擊聲。
“跳屍嘛,我還當是什麼呢。”
所有人目光轉向門口,隻見周暉正推開門,施施然走了進來。
這人耍帥真的已經耍成習慣了,簡直是不裝逼不能成活。同樣的黑西裝,穿在楚河身上是清瘦禁欲嚴謹工整,穿在他身上就是荷爾蒙爆發X激素亂竄;他要是朵花的話,估計能把滿世界其他花都咬死,然後把那隻名叫楚河的蜜蜂強行抓過來,狼吞虎咽一股腦吃下去才算完。
“跳屍是小事情,你們去547單位報個備,先排上隊,過半個月左右差不多任務就能指派下來了。”周暉輕鬆道:“在此期間整個小區要封鎖,不能進活人和動物,隨便派一個連的武警持槍看守就好了——來前妻,那邊危險不要站著,過來我抱你。”
周暉伸出手,楚河卻沒有動。
廖副部長像是見到了救星,哭喪著臉撲過去恨不得抱住周暉的大腿:“周組長!我們真來不及去特彆處排隊了!那件事要是曝光的話我們家就完了,你們特彆處也不希望軍委派係再震動對吧,你們國安剛剛才動亂過……”
周暉沒有理他,手維持著伸向楚河的姿態,微笑著點頭示意。
他的眼睛非常深邃,眉骨高而鼻梁挺直,五官異常立體分明。這種麵孔英俊到一定程度,就會顯得有點邪性,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總給人一種極為強勢而冰冷的壓迫感。
“過來,”他說,“彆站在那。”
楚河默然片刻,終於走過去,被周暉拉過手腕。
他在楚河脈搏上壓了一下,“唔”了一聲,聽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隨即他就這麼握著楚河的腕骨沒放,轉向廖副部長,懶洋洋笑道:“走流程就是有等待時間,事情這麼多我們也沒辦法的嘛——吃著國家的財政,我們也是身不由己的啊。”
頭頂上砰砰砰的聲音更劇烈了,甚至連吊燈都隨之而晃動,落下紛紛細小的灰塵。
地下那些孝子賢孫都慌了,趕緊搬著老爺子向後撤,還有幾個膽小的當時就哆哆嗦嗦嚇成一團。
“好說,好說,”廖副部長不愧是官場磨練出來的人精,在這麼緊急的情況下還能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表示:“我們可以不走流程,以私人名義聘請一組長和四組長出麵解決事態,麻煩於副也親自到場指導一下,事後自然有一份心意送上……”
周暉捏著鼻子道:“彆開玩笑了,我前妻不收錢,你跪他辦公桌前燒三個月的香還差不多。”
廖副部長立刻堅拒:“心意送上了哪還有收回來的道理?既然四組長不喜歡這個,那送給周老大也是一樣的!您看這個數怎麼樣?”說著比出一個五的手勢。
於靖忠在邊上嘴角微微抽搐,周暉卻安之若素:“不不不,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你還是先去燒香比較好。”
廖副部長立刻比出七:“不好意思剛才急昏頭了,那個……”
“檀香買高級點的,”周暉和顏悅色:“便宜貨熏得頭暈,那個老山檀就不錯。”
於副捂住眼睛,簡直都沒法看了。廖副部長咬咬牙,大概被樓上越來越密集的撞擊聲搞得實在慌不擇路,急得豎起一根手指:“這個數
!事成另加一倍!隻要能在天黑前解決就行!”
周暉終於似乎有點意動的樣子,深情款款轉向楚河:“前妻,你看……這個數夠下聘嗎?”
楚河一言不發,周暉立刻補充:“隻是下聘,彩禮另算。”
所有人眼巴巴看著楚河,目光火熱得猶如盛夏驕陽,要是地上有一枚雞蛋的話現在應該已經被憑空烤熟了。
眾目睽睽中楚河沉默了一會,終於道:“兩百萬。”
不待廖副部長有反應,他又慢吞吞加了句:“每人兩百萬……包括於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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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副在廖副部長父子的帶領下上了樓,一邊回頭對周暉咬牙切齒:“你特麼手法太熟練了,老實交代以前用這個方法撈了多少?!一具跳屍換來六百萬,也太手黑了!”
周暉立刻叫屈:“又不是我要的,他們自願向明王殿下進獻香火錢嘛!”緊接著他回頭低聲問楚河:“親愛的你終於懂得市場經濟運作的重要性了,不過說好的冷豔高貴人設呢?我記得你以前買個冰棍兒都從我懷裡掏錢的啊。”
“……”楚河說:“現在改人設也不遲吧。”
一行人來到樓上,隻見臥室門是實心桃木,因為太結實的原因暫時還沒塌,但看著也差不多了。大門連著牆的部分呈現出大片龜裂紋,正隨著下一輪撞擊而顫抖,不斷掉下簌簌的牆灰。
“就是這裡了,”廖副部長麵如土色的站在走廊儘頭,根本不敢過來:“都是犬子不潔身自好,胡亂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家,結果搞出這麼多事情……廖亮!給你我滾回來!”
長房長孫廖亮大概過了一個非常**的晚上,襯衣上還沾著脂粉,但神情明顯帶著不安:“我去給他們開一下門……”
“滾回來!”廖副部長愛子心切,一把將獨子拉回來吼道。
周暉還在那教育前妻:“男人的財力很重要的,自然界裡也是這樣,隻有成為最強大的雄性才有資格贏得雌性的心,在確保提供足夠食物和安全巢穴的情況下,才可以讓雌性懷孕……所以我前幾年一直在人界投資實業和房地產,雖然梵羅那家夥名義上擁有整個四惡道,但我的流動資金絕對不比他少……”
楚河有一點鬱悶:“你想多了,我真不知道魔尊有多少錢。”
“在市場金融改革的浪潮下,人界的經濟發展絕對不會比魔界慢,雖然魔界的礦產資源豐富遠超天道,但人界的金融市場活躍度和可操作度遠遠甩了魔界十條街……”
“我真的不知道。”楚河極為無奈:“要不去問問摩訶?摩訶應該在地獄道吧,叫他把魔尊殿裡值錢的東西搬兩樣回來好了。”
周暉竟然還有點意動的思考了一會,大概在暗暗比較魔尊殿裡的貴重物品和長子回來探親可能造成的各種損失哪個比較大。
“算了,”他終於作出決定:“大毛事業發展得挺好的,沒事還是彆叫他回來了。”
撞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也許是被外麵的生人氣息所刺激,臥室內甚至傳出了隱約的嘶吼聲。
廖副部長拽著兒子戰戰兢兢退到樓梯口,似乎準備門一破就奪路狂奔而去,“那個,周組長,跳跳跳跳跳屍它——”
周暉隨便對他擺擺手:“你們先走,叫整個彆墅裡所有人全部離開,這裡我們兩個留著就行——啊,於副也留下來指導下工作。其他人等事情解決後再回來。”
廖副部長忙不迭就要跑,然而廖亮卻站在原地:“等等,我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