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賀英男除了匪夷所思對章亦白充滿懷疑之外,此刻更為難過。
她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正值青春萌動的時候,章亦白雖不是特彆的俊,但他身上有一股自己身邊這些富家子弟們沒有的儒雅氣息,給人一種滿身書香文藝感覺。
而且他年輕還留過洋,在外麵漲了不少見識,日語和英文都說得比大部分人還要好。
最為重要的是,他寫得一手好文章,對於白話詩更有一定的造詣,尤其是寫給徐可真的情書,便是她們這些沒有任何關係的女孩子看了,也忍不住動心,產生一種是寫給自己的錯覺。
這樣一個多才又多情的男人,此刻卻因為宋雁西的出現,賀英男給他所戴的那一層濾鏡就此破開了。讓她也忽然反應過來,章亦白和徐可真的愛情沒有那麼動人了,反而有些小人之態。
倒不是因為宋雁西不是章亦白口裡老舊又無趣的家庭主婦,而是賀英男第一次意識到,一個喊著愛情自由,解放婚姻的男人,你不愛人家,你為何又要娶呢?
詩裡既然已經寫了可以為愛情舍棄掉生命?那為什麼當初不拒絕這門婚事呢?賀英男的腦子裡突然想起一句她媽媽總罵爸爸電影公司的那些女人的話。
‘當了表子,還想立牌坊!’
而且,他還拿了屬於宋雁西的東西來送彆的女人,這不是一個真正的君子所為。
她有些生氣,又有些同情宋雁西的遭遇,想要為她做些什麼?所以不等她媽媽開口,“宋小姐,你對我弟弟是有救命之恩的。”她說到這裡,看了一眼賀太太,“你想怎樣,我都支持你,幫你!”口氣很堅定。
即便她爸爸媽媽不同意。
宋雁西沒想到這個賀英男是個敢愛敢恨的,也有些出乎意料,衝她點了點頭,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多謝賀小姐。”
賀太太似乎聽到女兒的話,也從震驚中反應了過來,沒有一點猶豫就附和著女兒的話:“宋小姐,你要我先生怎樣,你隻管說就是,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她這話,也向宋雁西保證了,這個家裡她是能做主的,包括賀先生的行為舉止也在裡麵。
宋雁西早就聽聞這賀先生有患有‘氣管炎’,所以電影公司那些女明星們,一個沒能攀上他的高枝。
她從包裡拿出兩張借條,分彆是章家給自己借古董和銀子的複印件。
母女倆接在手裡一看,又是大吃一驚,那賀英男沒忍住,罵出聲來,“這章家怎麼如此不要臉?”
這時候見宋雁西一臉平靜地說道:“我家的事情,想來賀太太你們也略有聽說,婚事是兩家在祖父訂下的,我爸爸去世後,我一直謹聽聽我媽媽的教導,她的確是個十分傳統的母親,每日灌輸下,我也認定了這樁婚事,對於章家這邊也充滿了希望。而且我剛及笄,章家就立即正式上門提親,讓我也以為章先生與我是一樣的心思,對未來的小家也同樣充滿了期待。”
她說到這裡,微微歎了口氣,“但我嫁過去後,才知道,他早就訂了去國外的船票,啟程的日子就是新婚的第二天,我作為他的妻子,雖有不滿,但也不該阻止他追求更好的人生,所以我替他還了買船票的錢,每一個季度按時給他彙錢,讓他衣食富裕,可安心讀書,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學成歸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和我離婚。”
她的故事其實在這樣的世代,太多了。
但是由著她這樣緩慢溫柔的語言說出來,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感染力。
讓這賀家母女產生了共情心理。
當然,前提也是她們所認識的章亦白太優秀了。
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不想那光鮮表麵之下,竟然是一堆爛絮。
“中秋宴會忙了幾天,我也累到了極限,熬過了中秋宴我就病倒了,章家沒有一個人來看我,卻照例來拿錢開銷日常,我才恍然醒悟過來,我不該拿自己的人生救贖這樣一個家庭,我不曾欠他們什麼。”
宋雁西其實並不想做一個怨婦,給彆人訴說自己的委屈。但是她不能讓自己的人設改變得太快,所以隻能與賀家母女說這番推心置腹的話。
效果不錯,賀太太捏著那賬單,“我曉得你的意思了,我讓英男爸爸報社裡,明天就將這個登陸上,他也認得那麼幾個人,離婚證很容易就能拿到的,到時候再等一篇離婚啟示就好啦。”
賀英男也十分讚成。
宋雁西忍不住問,“我這樣做,等於會將章家和章亦白都給毀掉,你們不覺得我殘忍了麼?”
可賀太太和賀先生一路打拚到如今,什麼沒見過?當即以一個過來人的姿態說道:“不要覺得他們可憐,你才是受害者,他們做這一切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樣的一個結果。或許有些話我不該說,但你今天既然和我說了這番心裡話,我也拿你做自家的孩子來看待;所以不但是要快刀要斬亂麻,這野火燒不儘的就要斬草除根,不然以後反而會給自己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