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他又想起一個問題,轉頭朝宋雁西疑惑道:“我記得孫琮還沒結婚啊,我這次來北平之前, 還聽家裡的太太們說, 我一個姐姐對他印象還挺好, 家裡是有意撮合的。”
宋雁西聞言, “那是孫司令的姨太太?你不是孫司令家的熟客麼?”沒見過這位姨太太?
蕭渝瀾撓著頭,“我是去過司令府幾次, 可我是代表家父拜訪孫司令, 不是去瞧他的姨太太們。不過你這樣說也是有可能的,孫司令七八房姨太太, 我除了三姨太之外,沒見過彆的。”那章慧心姑且不算吧。
所以還是有可能的, 沒準孫司令看她照顧自己的弟弟有恩,但孫家身份低位不同往昔了,絕對不會讓自己這位弟弟娶一個丫鬟做太太的。
所以為了報恩, 把這丫鬟收進了自己屋子裡?
畢竟孫琮是個讀書人,孫司令身邊很多重要公務都是他經手, 可見是個有能力的人。於是又說道:“孫司令對他這個弟弟還是十分看重的,沒將這丫鬟留給他,隻怕是想給人留下一個潔身自愛的好印象, 借此找個門當戶對的太太。”
不過馬上就被宋雁西反駁了,“找了這快二十年,沒找著一個合適的?”
“那他有隱疾?”之前不是說生了場快死的大病, 又因為貧窮,才被何家嫌棄的麼?所以蕭渝瀾覺猜想道。
“這些回去再查吧。”宋雁西掃視了這一片荒涼的小鎮,“你去找人問問何家夫妻的墳墓在哪裡?”
蕭渝瀾看著這已經落山的夕陽, “咱們今晚不回去了?”這鎮子這樣破敗,連個住的旅社都沒有。
“回啊。”不過回去之前,先上何家夫妻的墳上去看看。
蕭渝瀾下車去打聽,他出手闊綽,直接給了人家一個銀元。
那人得了錢在手裡,高興得眉飛色舞道:“還是我領你們去山下吧?這夫妻倆不做人,死了沒好下場,那女兒也是狠心,真是應了老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天不曾回來看一眼。所以這夫妻倆死了好一陣子,才叫人發現,人都臭了,隔壁鄰舍就給抬到鎮子外的山坳裡。”
後來是他們家的丫鬟,也就是那位孫太太回來找人挖了些土蓋著,搭了兩個土坡出來,姑且算是墳頭。
所以汽車去不得,宋雁西穿著那高跟鞋,山裡的路著實不好走。
到了這山腳下的時候,宋雁西走得就越發吃力了。
而這個時候天色也徹底暗下來了,那人膽子小,將馬燈遞給了他們,“兩位,我就不奉陪了,反正順著這條小路走到儘頭,再往東南方走半住香的時間,就能看到幾棵老鬆樹,旁邊那倆土坡就是了。”
蕭渝瀾接了馬燈,道了聲謝謝。回頭見著宋雁西一籌莫展的神情,立即反應過來,忙蹲下身來,“宋小姐,上來。”
宋雁西看了看馬燈下雜草亂生的小路,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上他的後背,“背穩一點。”要敢摔了,腦袋給他扭下來。
蕭渝瀾背著她起身的那一瞬間,身體晃了一下,不是因為宋雁西有多重,而是這個場景,他總覺得好像發生過一樣?
“怎麼了?”此刻馬燈在宋雁西的手裡,趴在蕭渝瀾背上的她正舉著燈往前照去,見蕭渝瀾不動,疑惑地問道。
蕭渝瀾想繼續去抓住這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可越是想要去抓,這熟悉感就流逝得越快,聽到宋雁西問,連忙回過神,“沒事。”然後背著宋雁西往前走。
但看到這四周陰森森的,白天是有太陽,可是到底是入了冬的,這夜裡還是冷得很,便道:“其實宋小姐可以在車裡等我,犯不著親自來這一趟,我帶她來就行了。”
宋雁西倒是想偷這懶,就是怕自己在山下的車裡聽到蕭渝瀾的鬼哭狼嚎,最後還不是要跑一趟的?
不過鑒於他這樣任勞任怨,宋雁西沒將這話說出口。
涼風與茅草從身側劃過,越是往這山裡走,越是寂靜得可怕,一聲鳥啼也能無限被放大,聽得蕭渝瀾頭皮有些發麻,“宋小姐,這裡乾淨的吧?”
“本質上說,沒有什麼地方乾淨吧?”畢竟留在陽間的陰人太多了,尤其是這樣深山裡。
蕭渝瀾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乾嘛要提這個問題呢?越怕了。
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好在爬了這山坡,眼前便是一個豁口,那人說的山坳也隱約可見了。
很快,便瞧見了那幾棵老鬆樹,旁邊果然有兩個小土坡,如果不仔細看,還真有些瞧不出來是兩座墳墓。
不過上麵長滿了荒草,墳前既然不見任何祭品,也沒有半點香火蠟燭,蕭渝瀾不禁疑惑,“不是說那孫太太今天才來過麼?難道咱們找錯地方了?”
一麵宋雁西手裡接過了馬燈,朝著四周照去,看看是不是錯了地兒。
然就這當頭,宋雁西已經將那何沅兒放出來了,“是麼?”
何沅兒一出來,便立即感應出來下麵是父母的屍骸,跪倒在這倆小土坡前痛哭起來,“爸,媽!是女兒不孝。”
聽到哭聲,蕭渝瀾回過頭來,被墳前忽然出現的何沅兒嚇了一跳,隨後下意識地朝宋雁西靠近些,“還真是?”那這孫太太來上哪門子的墳?就單純來看一眼?
何沅兒趴在墳頭前哭了好一陣子,轉身朝宋雁西求道:“宋小姐,我爸媽身體很好,怎麼無緣無故就沒了?”
宋雁西抬起手,點燃一張符紙,符灰灑滿了兩座墳頭,她的眼前便出現這何家夫妻臨死前的畫麵。
這是以符紙作為媒介,從而探清死者臨死前發生的一切。
何家夫妻枉死,死在山下的鎮子上,但時隔多年,鎮子上又發生過戰亂,使得孤魂野鬼越發多,他們的魂魄隻怕就隨著那大批的孤魂不知道流落到哪裡去了。
但宋雁西沒跟何沅兒說,不然這何沅兒隻怕是不願意離開了。
可以她現在殘缺的魂魄,在執意留下去,想做厲鬼都沒機會,直接就魂飛魄散了。
也正是因為何沅兒撐不了多久,所以宋雁西才這樣趕,連夜到她父母的墳頭上來。
此刻隨著符紙粉末灑滿了墳頭,兩人一鬼的眼前,也浮出了一片畫麵。
“爸媽。”何沅兒一看到畫麵裡的人,就激動地要撲過去。
隻是這畫麵卻是虛無的,她哪裡能進得去?又如何觸碰得到?
雨夜裡,何家夫妻連夜起來開門。
可是門一打開,魚貫而入的便是些穿著軍裝的士兵,不由分說對著這對夫妻便直接動手。
宋雁西見到此場景,直接結束了畫麵。
哪裡還用說,這對夫妻是被活活打死的。
宋雁西雖及時結束了畫麵,可那何沅兒雙眼還是血紅,不過她的魂魄不全,倒不怕成厲鬼,就怕她一個激動,魂飛魄散了。
所以宋雁西直接將她收起來。一麵朝滿臉震驚的蕭渝瀾喚道:“走吧。”
蕭渝瀾連忙追上宋雁西的腳步,“怎麼會是司令府的人?”就算是悔婚了,可是何家頂多算是背信棄義,人也沒去害孫家啊!犯不著趕儘殺絕。
更何況怎麼能這樣殘忍,活活打死?
一路上回到城裡,蕭渝瀾都覺得心情有些沉重,因為在他心裡,孫司令雖是好女色,但卻也是個保家衛國的英雄。
可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手下斬將殺敵的兵,卻也用來對付這些老百姓。
宋雁西見著蕭渝瀾這樣難過,心裡有些驚訝,這多稀鬆平常的事情,他感觸如此之大,可見那蕭家將他保護得怎樣的好。
兩人回到北平城裡已經淩晨四點多了,蕭家小少爺的車,自然是沒人攔著,兩人順利回了五柳齋。
宋雁西去休息,準備明天再找機會見一見那孫琮。
隻要找到這孫琮,應該一切都是能真相大白的。
可是宋雁西在想,該不該讓何沅兒知曉這所謂的真相?
反正就現在的一切線索來看,這個真相可能對何沅兒不大友好,就目前為止,這個丫鬟很不對勁。
偏偏何沅兒的魂魄不齊全,導致記憶也殘缺,連自己都沒有辦法推衍出她怎麼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有這樣晚睡了,宋雁西也沒能睡好,天亮剛起來,就聽陶陶說道:“怎麼出一趟城回來,蕭公子就跟失了魂一樣,守在電話麵前打了兩個小時的電話,小姐可記得要找他要電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