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屠夫整日喊和尚起來念經, 可和尚則是將屠夫喊起來殺生。
所以這功德罪惡,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分彆落在兩人的頭上。
在那孫琮的眼裡, 他大抵也是這樣看待的, 隻會記得白蓮花是因為何沅兒授意, 才會給她送傘。
所以他眼裡送傘的是何沅兒。
至於白蓮花的存在, 跟傘應該是一個性質。
就好像是吃罪被皇帝滅了門,活下來的人隻會將下令的皇帝視做仇人, 卻不會將那些來抄家砍頭的將士也算在其中。
所以她在孫琮眼裡算什麼?估摸著就是個路人甲而已。
可偏偏這個不該有感情的路人甲卻對男主角產生了感情, 這本身就是錯誤的。
“讓我殺了她!”蕭渝瀾遲遲不動手,這槍又被孫司令搶了過去。
可是卻被孫琮給攔了下來。
他這舉動, 無疑讓白蓮花在絕境中看到了希望。
可沒想到,下一瞬孫琮便又將她打入了地獄, “怎麼能讓她這樣痛快地死了呢?”他沒有辦法想象,沅兒被賣到那種地方去,過的是什麼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也要白蓮花將何沅兒的痛苦重新體驗一遍。
沅兒死了這麼多年, 還惦記著要救他。
孫司令一下就會意,喊來了兩個貼身警衛, 把白蓮花五花大綁先關入禁閉室裡。
孫琮迫不及待地想要與何沅兒訴說這些年的思念之苦,隻是此刻恢複了記憶的何沅兒,腦子裡不止是惦記著要找孫濯了。
尤其是知道孫濯輕信了白蓮花的話, 間接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她就沒有辦法再繼續麵對孫琮了。
在孫琮靠近過來的那一瞬,她躲到宋雁西身後, 懇求道:“宋小姐,麻煩你送我走吧。”她此時此刻,隻想早些去與父母團聚。
如果她將父母放在首位, 而不是孫琮的話,也許這後麵的事情,就一件不會發生。
宋雁西當然是尊重她的意見,而且在她看來,這孫家兄弟倆,就算是因為智商問題犯下的過錯,但不容否認的是何家夫妻倆的死,與他們都是脫不了關係的。
追根究底,都是因為他們對何家跟何沅兒的不信任。
白瞎何家將他們養大了。
既然都不信任,現在的深情和悔悟,和草芥又有什麼區彆呢?
孫琮慌了,見何沅兒一下不見了,連忙朝宋雁西求道:“宋小姐,我還有許多話要與沅兒說,求你讓她出來吧。”
當然不可能,不過宋雁西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蕭渝瀾就擋到她身前,“孫先生,你試想一下,如果當初冒著生命危險去求藥的是你,現在的你會怎樣?”說完,拉著宋雁西的手腕,“咱們走吧。”
兩人出了司令府,將車開到一處橋邊,蕭渝瀾忽然停下來,有些控製不住心中的憤怒,捶打著方向盤,“這明明是可以避免的悲劇,當時孫琮但凡對何沅兒多些信任,怎麼可能有後麵的事情?”
宋雁西雖然沒有蕭渝瀾這樣激動,但想起何沅兒還是覺得她所付出的這一切是不值得的。但事已如此,又能如何?見蕭渝瀾這樣生氣,也隻能言語安慰:“世間疾苦,多不勝數,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經曆千萬苦難後,還能保持本心。”
蕭渝瀾聽到她的話,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她,“不管以後宋小姐怎麼樣,我都會無條件相信宋小姐,站在宋小姐身邊。”她這樣善良,不求回報超度了這麼多冤魂,為了滿足她們的心願,四處奔波勞走。
這樣的她,以後如果出現什麼駭人聽聞的消息,一定是彆人杜撰的。
宋雁西見他用這樣認真的表情說著這樣帶著承諾性質的話,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蕭少爺,這樣的話,可不要亂說哦。換作是彆人,隻怕會誤會你的意思呢。”
蕭渝瀾見她笑靨如花,那燦爛的笑容似直擊於心坎一般,忽然有些緊張起來,耳根子發燙,連忙轉過頭去,生怕被宋雁西發現。“我又不會對彆人說這話。”他隻會和宋雁西說這樣的話。
說完,自己也覺得越發尷尬了,連忙發動汽車。
何沅兒並沒有馬上走,隔日宋雁西和蕭渝瀾去給她將屍骨找回來,然後帶到她們鎮子上,埋在了她父母的旁邊。
才從這山坳裡,將她送走的。
臨走前朝宋雁西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把自己屍骨上戴著的護身玉佩送了蕭渝瀾,“宋小姐是大抵用不上的,可是蕭公子你整日跟在宋小姐身邊,總有艱險時,宋小姐顧不上你的時候,但願這玉佩你救你。”
她走後,蕭渝瀾拿著玉佩,也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何沅兒的好心,哪裡有這樣說話的?好像他一無是處一樣?
宋雁西看了看那玉佩,“好東西,戴著吧,她說得也不假,即便你不跟著我,但隻要入了玄門,總是會遇到凶險的。”
然後蕭渝瀾回去後,花了半天的時間給擦拭了個乾淨,又放到香灰裡埋了兩天,這才戴到脖子上。
青白道長出去偷酒喝,帶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回來,“孫司令的弟弟,吞槍自殺了,嘖嘖!”
宋雁西頗有些意外,蕭渝瀾卻還依舊替何家不值得,“他這樣倒是解脫了。”然後跑去給那何沅兒燒了三炷香。
又說師徒倆最近都在這五柳齋裡,如今這膠卷中的冤魂都超度完了,自然是沒有理由繼續留下,隻依依不舍地收拾包袱回青雲山上。
宋雁西也終於得空回家去一趟。
撞著又恰好要出去的宋德仁。
宋德仁見著宋雁西,上前打了個招呼,就急急忙忙去應那一幫狐朋狗友的約了。
陶陶見了,憂心忡忡,“五少爺年紀都不小了,這樣子下去,這家遲早要給敗完的。”
宋雁西才不管這些,莫說國家都有興衰亡一說,更不要指望一個人丁單薄的家族能一直富貴綿延了。
那樣的家族在她眼裡都算是異類。
屋裡的傭人見了她,很是高興,“四小姐回來了,夫人和三小姐在花廳裡喝茶呢。”
宋雁西便直接過去,才到門外就聽宋太太歎氣,“你爸走後,我就再也沒有和你外祖家來往了,如今再想去,這身體又不知道熬不熬得住?”能聽得出來,如今她滿是後悔。
宋玉芝正要說自己去,見著宋雁西來了,連忙起身迎過去,“雁西,你來得正好,外祖要過壽,我和媽正在商量誰去。”反正讓宋德仁去是如何也不放心的。
宋雁西有些意外,看來宋慈慈的事情,果然讓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居然還想著要去給外祖祝壽。
往年這信送來,她是拆都不拆的,現在居然還打算去祝壽。
一麵接過宋玉芝遞過來的信,“我去吧。”反正閒著,最近這北平也沒有古董的消息,倒是好幾個流到了上海,自己本來也是打算要過去的。
宋雁西去,宋太太一百個放心,宋慈慈葬禮的時候,一切都是由宋雁西操持,樣樣都很好,沒有什麼可挑的。
而且她身體看起來好,又還年輕,好過年紀大又孱弱的宋玉芝。
於是便這樣商定了,因為壽辰是冬月二十六,又擔心火車延誤了時間,所以宋雁西打算提前去。
宋太太這裡曉得了,隻忙著準備東西。
似一口氣要將這些年對於娘家的虧欠都一次給彌補了,給準備了十來個箱子。
後來還是宋德仁和宋玉芝給勸,才精簡了一半。
宋玉芝勸,是覺得太誇張了,宋雁西就帶著陶陶一個丫頭過去,哪裡搬得動這許多箱子?看都看不住,火車上又什麼人都有,實在不好帶這麼多。
而宋德仁勸,倒不是心疼宋雁西,而是單純舍不得給陸家送這麼多東西,這些東西往後都可能是自己的呢!
宋雁西這裡,決定了啟程的日子後,便讓人去青雲山道觀裡給青白傳了一個消息,自己走後讓他來五柳齋幫忙看著一些。
雲白道長自然是巴不得的,山上日子清苦,連電都沒還沒通,哪裡比得了五柳齋有人伺候,還能吃香喝辣。
於是忙不迭收拾東西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