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確定她的來意,宋雁西也冷靜了下來,在床沿邊坐下,一麵打量著紅衣女人,“這樣說來,你倒是得感謝我,我若是不打開寶庫的法陣,你就一直被困在其中。”
“可以這樣說。”紅衣女人微微點頭,手始終不離那聚寶盆,見宋雁西目光落在上麵,“你想要麼?”
宋雁西搖頭。
但紅衣女人顯然是不信的,“這聚寶盆可凝聚亡靈三魂七魄,確有起死回生之效,這世間沒有一個人不想要。”所以她怎麼可能相信宋雁西的話?
但這一點她是真冤枉了宋雁西,宋雁西是真的不稀罕,麵對這紅衣女人的質疑,一臉淡然地說道:“我既是這世間生靈,那便該遵循這世間的天道法則,何況死也不是真的就結束了,隻不過是另一段旅程的開端吧。”
“嗬嗬!”紅衣女人露出嘲諷笑聲,“你們人最可怕的,便是有著這樣一張會說花言巧語,蒙騙彆人的嘴罷了,你若不要,那你為何要進去?”
“好奇而已。”宋雁西這絕對是真話,至於對方信不信,她才不管,反正自己是問心無愧的。一麵看著她,“說得你好像曾經不是人一樣,你守著這聚寶盆將兩千年多年,便也認為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有著放不下的執念?”
這話顯然是有些觸痛了紅衣女人的心,她那鉛白的臉上,忽然出現一道道血紅色的龜裂,眼睛珠子似也要呼之欲出,一股強大的威懾將房間給籠罩著。
隻是宋雁西神色未變,絲毫沒有因為她強大施壓下有半點動容,反而一往如故淡定地問道:“沈萬三騙了你什麼?”
宋雁西不懼怕紅衣女人,她這釋放出來的威壓,就好像是一拳打進了水裡一般。又聽到宋雁西提起沈萬三,表情越發變得猙獰,“他騙我,讓我替他守著寶庫,困了我幾百年的時間,可是答應我的事情卻沒有辦到,你說我該不該恨,該不該去找他的後人報仇?”
原來這紅衣女子是秦國人,叫做夏姬,夫君因為擅製作陶俑,便被征入驪山,她在家中苦等。
而這聚寶盆,其實是她丈夫取巫山泥,替一位姓徐的方士所製的香爐,但因出現意外,那位方士出東海後再也沒回來,這聚寶盆便一直留在家中。
夏姬丈夫被征入驪山之前,一直叮囑她一定要留著此這聚寶盆,等那姓徐的方士回來,交給對方。
所以夏姬直至臨死,都一直抱著這聚寶盆,因為還等著丈夫歸來,所以她的魂魄久久不願意離去,時而久之便與這聚寶盆結合在一處,成了器靈。
直至到了唐朝年間,她被人挖出,送到一位姓李的術士手裡,被改名為聚寶盆,才曉得這聚寶盆可凝聚三魂七魄,令死者重生。
於是她就帶走了聚寶盆,到處找她丈夫的魂魄,想要將他複活。
“時光流轉,很快到了明朝間,我遇到了沈萬三,他說可以幫我找到我丈夫的魂魄。你可曉得我一個人在這世間踽踽獨行,找了千年,也依舊不得半點音訊,忽然有人願意幫我,我是何等高興?”
所以夏姬放下了戒備心,替沈萬三做了很多事情。
而最後一件,就是替沈萬三守著這寶庫。
“他答應我,讓我暫時替他守著這寶庫,他去將我丈夫魂魄帶來,可是我沒想到,他這一走就是幾百年。”
所以夏姬如何不怨恨?
宋雁西有些不解,寶庫裡最值錢的就是這聚寶盆了,其他的都是些普通的古董和金銀,“寶庫裡,還有彆的東西?”
“寶庫裡的確沒有彆的東西了,但是下麵,是一隻奇怪的眼睛,我在裡麵待了三百多年,我才反應過來,他騙了我,騙我鎮壓下麵的眼睛。”夏姬一想到此,心中就怒火滔天。
而她這一怒,身邊便都浮滿了血色的霧氣。
“眼睛?”宋雁西聽罷,迅速掐指,隨後臉色大變,倏然起身,“你為何不早說?”說著要出門去。
卻被閃到門口的夏姬擋住,“你不用擔心,騙了沈萬三的是我,也不是彆人,我離開之前,自然是想辦法暫時擋住了那隻眼睛。”與那隻眼睛打了這麼幾百年的交道,她也察覺出來了,隻要擋住了它的視線,就沒有什麼事。
她說著,一麵上下打量著宋雁西,“憑著你一人之力,不見得能將那隻眼睛封印。而且據我所知,他的寶庫分彆在三個地方。”
言下之意,那樣的眼睛,還有兩隻。
宋雁西聽得這話,一時覺得背脊骨發涼,連退了兩步,跌坐在床沿上。開始懷疑,她回到這一世,當真是收集了丟失的嫁妝就能回去麼?
那東西和北平鎖龍井裡的東西,是有聯係的,倘若出現的話,毀天滅地,自己那個後世還能不能出現,都是未知數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後世的自己就不存在,也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所以宋雁西覺得恐懼,偏偏她現在的能力,根本就沒有辦法去將這些東西給封印了。所以當時在寶庫裡,自己感覺到的危機,不是因為夏姬,而是下麵那隻眼睛。
難怪當時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所窺視著。
“你終於害怕了。”夏姬見到宋雁西蒼白的臉色,似乎很滿意。
宋雁西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害怕,但是心情的確不太好了,整理好心態,抬首看著她,“所以,你說了,這麼多,找我到底是為什麼?”
“幫我找他。”
“不要提這種非分要求,時隔兩千多年了,我就算再怎麼能推衍,我不可能找到他的轉世,而且你有沒有想過,這一世的他,是不是人都是未知數。”宋雁西覺得這夏姬太為難她了,但是也不敢拒絕她,畢竟這夏姬有能力鎮壓那東西,如果那東西出現意外,自己還要指望她。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夏姬其實也不看好宋雁西,她太年輕了,可是現在自己發現的這麼多玄門中人裡,就她一個人不會打自己的主意,因此隻能來找她。
“那你能給我什麼?”宋雁西問,總不能白乾吧?雖然自己不一定能找到,但是她說得也對,試一試也行,萬一運氣好呢。
夏姬聞言,身體又回到台燈旁的椅子上,沉思起來,好半天才道:“我可以繼續回去,待在那個地方。”她這麼多年的執念,隻是想找到他,能看一眼也好。
如果他死了,自己就正好用這聚寶盆將他複活。
聽到她這話,宋雁西先是一驚,隨後便脫口承諾道:“你若真能回去,我便是拚了命,也幫你找到他。”
“我已自己的靈發誓。”找了兩千年,她累了。而且兩千年,滄海桑田再也非從前,他們不可能再像是當年那樣做一對夫妻。
“好。”宋雁西當即管她要了對方的生辰八字,點了幾張符便開始推衍。
一個晚上,就隻推到了三國時期,這個時候對方是一頭戰馬,剛出欄上戰場就沒了。
而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了,宋雁西滿身疲憊。
夏姬一直盯著她,發現竟然沒有絲毫出錯的地方,對她接下來的推衍自然是充滿了期待,但見天已經亮了,也沒逼迫宋雁西繼續,“你先休息,晚上我再出來找你。”隨後進了聚寶盆。
過幾天就是拍賣會了,如果在拍賣會之前替她找到她丈夫的轉世最好。
那拍賣會上說得好聽,就是兩國玄學交流會,可事實上不就是打架鬥毆麼?誰知道到時候場麵能不能控製得住,如果影響到下麵的東西,不是什麼好事情。
所以如果在拍賣會之前,替她找到的話,那時候她就能回去守著那隻眼睛了。
因此下樓吃過了飯,陪著外祖父小坐了一會兒,便回房休息,睡了一個多小時,又起來繼續。
接下來的三天裡,幾乎每天就休息一兩個小時,她的狀態肉眼可見地朝著當初在章家時候的樣子發展。
家裡一直都以為是因為她探查宋廉昇的蹤跡,才引發這樣的虛弱狀態,每日樣樣的大補湯給她準備著。
直至第四天夜裡,宋雁西終於到了最後一世。
也就是現在。
“如果不是人,怎麼辦?”宋雁西看著夏姬,她滿懷期待,要是到時候等來的是一花一草一木一狗,那……
夏姬也是滿目的緊張,“如果不是人,我也認了!”這大抵就是命運。
宋雁西喝了一口茶,但仍舊還是有些緊張,這手甚至開始有些發抖了。
隨著她最後一個銅板歸位,頓時露出笑容高興道:“是個人,而且男人。”
夏姬笑起來,“他在哪裡?”現在就想迫不及待地去見他。
宋雁西繼續推衍,隻是很快她就滿臉的難以置信,顯然是不相信這個結果,又重新推衍。
“怎麼了?”夏姬忽然又有些害怕,難道自己晚了一步,他已經不在人世,又進了輪回?
宋雁西搖頭,有些艱難地說道:“你,好像已經見過他了。”居然是蘇燦……
這……
“見過了?”夏姬想起那日闖進寶庫的所有人,沒有一個身上有她丈夫的影子。
“對,就是我帶出來的那個青年。”宋雁西說完。
夏姬聽罷,滿臉欣喜若狂,這一笑看起來就更恐怖了,一把抓住宋雁西,“快帶我去見他。”又轉頭朝宋雁西的穿衣鏡前看去,整理著長發,“我這樣,好看麼?”
宋雁西想那層鉛粉這樣厚,兩人四目相對了這麼幾天幾夜,自己都還沒看清楚她長什麼樣子呢?此刻最多隻是習慣了她現在這個樣子。
但是跟好看,是一點不沾邊的。
可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夏姬欣喜道,“他來了。”
下一瞬夏姬就不見了,然後聽到蘇燦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宋雁西就知道出事了,急忙開門要下樓去,才到樓梯口,正好撞到匆匆來找她的蕭渝瀾。
“家裡不對勁,我剛察覺到,轉頭他就倒了。”
因為夏姬的喜怒哀樂,都會影響到四周的氣場,所以宋雁西在自己的屋子裡設置了法陣隔絕,所以大家一直沒有發現異樣。
而剛才夏姬一高興,直接衝破法陣跑來找蘇燦,不但嚇到了蘇燦,連蕭渝瀾都發現了她的存在。
這會兒看到樓下大廳裡躺在地毯上的蘇燦,“你先將他扶起來,沒什麼事情的。”然後轉身又回了房間。
果然見夏姬坐在鏡子前麵哭。
她看到宋雁西回來,哭得越發傷心難過了,“他早就不記得我了,嗚嗚。”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他這都轉了多少世,能記著你才怪,你好好在這裡待著,我出去看看他怎樣了。”叮囑了夏姬一回,宋雁西才去看蘇燦。
外祖父身體已經恢複如初了,所以舅舅帶著他出去見老友,大表哥二表哥在建棉紗廠,陸若卿去了朋友的診所。
所以,剛才夏姬出來,隻嚇到了蘇燦,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怎麼樣?”宋雁西見蘇燦還沒醒,有些擔心,不會被嚇死了吧?
“好像受到什麼驚嚇。”蕭渝瀾試了以前慣用的方法,都沒醒來,有些擔心。“剛才你沒感覺到麼?”
宋雁西歎了口氣,“還記得那天我們回來看到的那個紅衣女人麼?”
蕭渝瀾疑惑,“怎麼忽然提起?”
“她來了,這幾天一直在我房間裡,我替她找她丈夫。”說到這裡,看了躺在沙發上昏迷不醒的蘇燦一眼,“呐,剛才她一高興,直接跑來見蘇燦。”
蕭渝瀾腦子裡回憶起當時那女人,慘白的臉,暗紅的唇,穿得還那樣詭異,剛剛忽然出現在蘇燦的眼前,沒把蘇燦嚇死已經萬幸了。
一時間有些同情蘇燦,“那,可要告訴阿燦?”
“不告訴也不行。”然後宋雁西將寶庫下麵的眼睛告訴了蕭渝瀾,那裡還指望夏姬回去鎮壓著呢。
當然是要滿足她的心願。
蕭渝瀾聽到事關重大,又想到這幾天宋雁西沒休息好,便道:“這個事情你包在我身上,你先好好補一覺。”
“能行?”宋雁西有些擔心,但其實自己好累。
沒有推衍到的時候,還有能堅持,現在都知道結果了,便感覺沒什麼精神了。
“你相信我,玄門中的事情我是不如你,但彆的你不見得能比得過我。”這一點,蕭渝瀾自信滿滿,“不過,你先讓那位夏姬姑娘來我房間。”
“好。”宋雁西想著蕭渝瀾其實也沒有那麼差,沒準他真能把這件事情辦得皆大歡喜。不過為了以防夏姬的身份泄露,便給夏姬戴了一道符。
交代她直接去蕭渝瀾的房間。
早在房間裡等著的蕭渝瀾看到忽然出現在屋子裡的夏姬,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嚇了一跳。
不過好在他把陶陶喊了過來壯膽,並沒有那麼害怕。
“夏姬姑娘對吧?那什麼,你先把臉洗了好麼?”慘白的臉,看著滲人。
她洗完了臉,小塔去將宋雁西的胭脂霜膏都給拿了過來,蕭渝瀾親自給她化妝,本來相貌姣好的她,多了幾分精氣神。
但隻是這樣遠遠是不夠的。
小塔提了小爐子來,火鉗燒得紅紅的,過了冷水,蕭渝瀾便接過去,將她那一頭烏黑的長發卷起來。
滋滋的焦味兒煙熏中,一頭烏黑的發絲變成了當下流行的卷發。
“好了,隻差衣服和鞋子了。”蕭渝瀾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簡直就像是給夏姬換了一個頭啊。
然後讓小塔量了衣裳尺寸和鞋碼,自己開車出去買了一套回來。
讓夏姬換上。
夏姬換了衣服出來,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露著胳膊露著腿,各種不適應,“這樣,真的好看麼?”
“好看極了。”雖然沒有宋小姐好看,但蕭渝瀾還是絲毫不吝嗇地誇了她幾句。
然後教她現在的女孩子們都怎麼跟男孩子聊天。
小塔隻覺得好玩,十分熱衷做蕭渝瀾的助手,以至於下午蘇燦醒來,蕭渝瀾帶他出門吃西餐,蕭渝瀾‘有事’提前離開,蘇燦這裡就巧遇了一位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