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1 / 2)

秦三兩雖生在大家族,隻是可惜沒有趕上好年頭,到他出生的時候,秦家已經沒落了,底層人吃過的任何苦頭,他都是一一嘗過了的。

所以此刻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阿綾媽,這些年經過無數生死磨礪得冷血的心竟然軟了幾分,“好。”

聽到他的應允,阿綾媽鬆了一口氣。

然後請求道,“她的身世,還是讓我去給她說吧。”從前自己是不知道,但是如今知道了,肯定不會瞞著她。

害她的是她的姐姐,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更何況她的母親,已經因她的丟失而鬱鬱而終了。

秦三兩頷首,自然是答應了,“有什麼事情,儘管找我。”醫院裡給她們母女配了電話,可以直接打到秦公館去。

阿綾媽再三感謝,目送秦三兩走了,這才進病房裡去。

阿綾躺在床上,有了良好的醫療條件和治療環境,她精神好了許多,剛睡一覺醒來,見到她母親便問:“秦三爺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剛才醒來的時候,不見母親,問了一下,才曉得被秦三爺請過去了。

“沒有什麼事情。”阿綾媽坐下身,見她臉色有些血色了,心裡很是開心,伸手慈愛地撫過她額前的幾根碎發,“還記得當初在河邊的蘆葦裡將你撿起來時,你小小的一個,渾身都涼透了,可這一轉眼啊,阿綾成了大姑娘,長得這樣好看。”

“媽。”阿綾聽到她這話,想起當初她冒著生命危險去大國飯店找徐可真的事情,心裡不由得一陣難過,“媽這一輩子,被我牽連了。”若是沒有自己這個拖油瓶,媽媽肯定已經重新嫁人,有自己的家庭了。

阿綾媽不高興阿綾這樣講,一下黑了臉故作生氣,“你這個孩子,說了好多次,你就是媽的命,那時候若是沒遇到你,媽也活不下去了的。”

阿綾媽說到這裡,握著女兒的手,“你還記得家裡那一套小裙子麼?”

“嗯。”阿綾點頭,“媽這麼多年一直給留著,還是想替我找家人麼?可是在阿綾看來,媽就是我的親人,比任何人都要親。”

聽到這話,阿綾媽心裡自然是欣慰的,這孩子沒有白養,最是曉得感恩。可是她一想到,那徐太太是因為思念丟失的女兒成疾,同樣是做女人,她曉得這失去孩子是怎樣的痛苦,於是便輕聲說道:“阿綾,你剛才不是問秦三爺喊我過去做什麼?”

阿綾也不是那傻丫頭,知道這秦三爺手眼通天,媽媽現在又提起自己的身世,隻怕是他那裡有什麼消息,於是不大想聽,彆過臉去,“媽,我困了,我先休息,您也早點休息。”

可自己的女兒,困不困的,阿綾媽難道還看不出來麼?隻苦苦一笑,“傻丫頭,你以為今天不聽媽說,這件事情就不存在了麼?我實話跟你說,當初拐你的人販子,被秦三爺抓了,你的家人,也找到了。”

“我不聽。”阿綾仍舊是沒有回頭。

阿綾媽也不信她真的睡著了,隻繼續說道:“你那時候還小,不記得了,但是聽說你親生母親帶著你和你姐姐上街,買糕點的時候,你姐姐把你牽到人群裡,看著人販子把你抱走也不喊你母親。”她說到這裡,想起已經去世了的徐夫人,心裡有些難過起來。

明明她的小女兒也在這在金陵城,可是她卻到死都不知道。

“你的母親因為你丟了,覺得是她自己的責任。找了你幾年,就鬱鬱而終了。”阿綾媽說著,起身探過身子,試圖將女兒扳搬過來,“阿綾,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不過,媽是不願意你回去那個家裡的。”

聽到這句話,阿綾倒是主動轉過身來,“我還以為媽不要我了。”

“你是媽的命,媽怎麼能不要你,隻是當初將你丟的親姐姐,就是冒充你救秦三爺的徐小姐。”所以阿綾媽是如何也不願意讓阿綾回徐家的。

起初還擔心徐老爺找來,但是現在秦三爺願意幫忙,她就不擔心什麼了。

而阿綾聽到這話,硬是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仍舊是不敢相信,“她是我的姐姐?”

阿綾媽點頭,“她從小就壞,在北平的時候,搶彆人的丈夫,丟了臉,又跑回金陵來。對了,幫忙的那位宋小姐也被她欺負過,聽說徐可真曾經在北平的時候,趁著人家病重的時候,拿了人家的首飾來戴呢。”

說起徐可真的事情,一個話甲子也是說不完的。

之前阿綾媽倒是想給阿綾說,可她身體一直不好,如今見她也有精神,便將徐可真的那些事兒都一一與她說了。

這叫阿綾一夜難眠,她無法想象,這樣的惡毒的人會跟自己有著血緣關係。

甚至可以說,是她間接害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而翌日一早,各報社的報紙又等不到天亮,就被報童們一搶而光了。

這兩天的報紙,格外的好賣,比那些大時事新聞都要好賣。

可見人的骨子裡,對於八卦的熱衷遠高於其他的一切消息。

所以報童們起了個大早,爭取多賣一些,也能多賺兩分錢。

眾人都盼著今天的報紙,唯獨徐家這邊不願意,偏偏他們是長期訂了報紙的,錢都給了,人肯定要給送進來。

但是徐老爺不願意再看了,說來說去,不都是在詆毀自己的女兒麼?雖然說昨天可真也去找秦三爺了,回來也說是秦三爺答應幫忙了。

可這事兒要平息,不是一朝一夕的。

秦三爺是有能力,但卻不足以讓所有的報社都停止再寫這些不好的事情。

於是起來也隻在廳裡乾喝茶,以往的話肯定是要拿眼鏡來,配著報紙看的。

然一個識字的老傭人則拿著報紙進來,勸道:“老爺,您還是看一看這個吧?”

徐老爺頭抬都沒抬,不耐煩地責斥道:“要反天了麼?把今天的報紙都給扔出去!”

老傭人卻是反其道而行,還將報紙攤開,朝他走來,“您瞧一眼吧,上麵說了二小姐。”

聽著二小姐,徐老爺愣了一下,想起昨天被徐可真撕碎的全家福,自己花了兩個小時候的時間才將碎片全部重新粘好。

但到底是不如從前了。

他抬起頭來,入目就看到疑是徐可真將妹妹丟入人群,眼睜睜看著人販子把妹妹抱走,而不喊母親的粗黑大標題。

徐老爺有些恍惚,一把將報紙奪過來,也顧不得拿眼鏡,整張臉幾乎都要貼到報紙上去了。

但這並不影響他一字一頓讀完整篇新聞。

隻是看完了,除了覺得渾身上下猶如被五雷轟頂擊過一般之外,沒有彆的感覺。

老傭人看著他渾身發著抖,雙手不停地抖動著,連報紙都握不住,擔心起來,“老爺您先不要著急,這報紙上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徐老爺當然不願意相信,可現在他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小女兒現在何處?

曉得那倆人販子如今在警察廳,也顧不得上去質問徐可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忙喊司機來,送自己去警察廳。

因為知道秦三爺會幫自己擺平一切,徐可真總算睡了一個好覺,期待著醒來就是不一樣的新世界了。

這些糟心的事情統統沒有了。

所以起得也晚了些。

頭一件事情,就是喊女傭人把今天的報紙拿來。

家裡的報紙,徐老爺出門之前都讓人給燒了或是扔出去,並不想讓她看到。

因此徐可真聽著沒有報紙,不由得皺起眉頭來,心想肯定是爸爸給扔了,一時懷疑起秦三兩,難道他沒擺平這些事情麼?

不免是有些埋怨起來,一麵朝傭人吩咐道:“給我撥通秦公館的電話。”

片刻之後,傭人來回話,“小姐,打不進去。”

徐可真不信,自己撥了幾次,果然都打不進去,這才著急起來,急急忙忙換衣服,一麵問,“我爸爸呢?”

“老爺一早看了報紙後就出去了,說是去警察廳。”傭人回道。

“警察廳?”難道爸爸要去報警,告這些人詆毀自己的名聲麼?於是也不著急了,想著先等等再說。

卻不曉得徐老爺去警察廳,不是去替她報警的,而是見了那田三夫妻,從他們口中又重新聽了一遍當時的狀況。

可仍舊有些不相信,再三朝他們夫妻確定:“我大女兒,真的都看到了麼?”

“怎麼沒有看到,我都說了多少遍,當時她還笑了,隻怕巴不得我們趕緊將她妹妹抱走呢。”田三的妻子有些不耐煩起來,“你不信就彆問了,警察送我們回去。”真是的。

徐老爺不知道自己怎麼從警察廳走出來的,隻覺得頭重腳輕,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警察廳的門口,幸好帶來的傭人眼疾手快將他扶穩了。

上了車,他吩咐道:“去秦公館。”人是秦三爺抓的,他隻怕知道自己那可憐的小女兒在哪裡。

秦三兩還真專門在家裡等著他了,見他來了,也不多廢話,“徐老爺想起小女兒了?”

“還望秦三爺告知,她如今在何處?”徐老彎著腰,十分誠懇地請求著。

秦三兩卻在這個時候忽然變得不痛快起來,反問著他,“徐老爺一直都知道,救我的非徐大小姐吧?”

徐老爺聽到這話,有些緊張起來,秦三兩居然知道了可真是冒名頂替的,那他昨天答應可真的事情……

難怪了。

他這種人,怎麼可能在他麵前瞞天過海,一時不免是後悔無比,朝秦三兩道歉:“都是小女無知,老朽也是一時糊塗,想借機攀上三爺。”

其實,徐老在此之前,於金陵的名聲很是有一些的,最起碼在這文壇舉足輕重。犯不著在秦三兩麵前如此低三下四。

可如今女兒有錯在先,也連累他這個老父親不得不給人家低頭。

不然,徐老擔心秦三兩不會就這麼算了。

秦三兩冷笑一聲,“好個一時糊塗。那我再問你,既然冒了人家的功勞,答應給人治病,卻隻扔了兩個大洋就不了了之,害得人姑娘險些沒了命,這又如何說?感情不是你自己的女兒,你不心疼?”

徐老爺一臉懵,這事兒他根本不知道,“我以為我女兒已經將人安排妥當了的。”

但秦三兩顯然不信,“你不是想知道你的小女兒在哪裡麼?”

徐老爺連連點頭,滿懷期待地看著秦三兩,“三爺您請說。”

“她就是那個被你寶貝女兒冒名頂替,我秦某人真正的救命恩人,隻差一點她的命就沒了。”秦三爺說完這話,然後目光冷冷地看著徐老爺。

徐老爺隻覺得天旋地轉,腳忽然有些站不穩,沒有辦法繼續支撐身體了。

等他醒來,發現自己在醫院裡躺著。不過一睜眼就問身邊的傭人,“二小姐在哪裡?”

傭人一直都寸步不離在他身邊,也曉得這前因後果,“秦三爺說,二小姐為了救他,被人捅了刀子又扔在河裡,大小姐就給了兩塊大洋,抓藥的錢都不夠,又拖了這麼久,如果不是她養母在大小姐訂婚那天偷偷進了大國飯店,得了貴人幫助,秦三爺也不知道自己被大小姐戲弄了。”

傭人說到這裡,見自己老爺臉色越發不好,連忙道:“老爺您彆著急,二小姐現在已經救過來了,就在醫院裡,但是秦三爺說二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不可能回到徐家去,讓老爺您死了這條心。”

至於再被大小姐害的那句話,傭人沒敢說。

怕老爺承受不住這刺激。

可事實上沒說與不說,也沒有什麼區彆,徐老爺再度昏迷過去了。

徐可真是接到電話,她爸爸在醫院裡。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急匆匆趕來,下了車,縱然她已經將臉擋得嚴實了,但還是總被人指指點點。

有那沒認出她的,更是當麵議論她。

然後她似聽到了什麼徐家二小姐,什麼妹妹的。

隻覺得奇怪,到了病房裡,推門剛進去,見著父親臥在病床上,有些擔心,急步走過去:“爸爸,你怎麼了?”

但沒料想徐老爺抓起床邊的水杯就朝她砸過去,“你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是自己這不孝女害死她自己的母親,害險些又害死自己的親妹妹。

他想不通徐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為什麼會養出這樣一個狼心狗肺冷血無情的女兒來?

徐可真被打蒙了,雖然躲開了,但從小到大,父親一個指頭都不曾動一下她,今天卻衝她砸起了水杯。

這不對勁。

她忽然想到了報紙,頭也不回地出門去,隻從過道裡路人手中搶過今天的報紙。

看了幾張,都是說章家和自己的舊事,到最後一張,才看到多年前發生的事情。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手裡的報紙,這就是秦三兩要給自己的驚喜嗎?她將報紙捏作一團,扔在地上踩了幾腳,“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這麼多年了,那兩個人販子怎麼可能就忽然被抓了呢?

一定是假的,誰胡亂編造的。

爸爸一定是看到了這個報紙,才氣成這樣。

她想到了什麼,聽說蕭總理家的小兒子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指不定就是宋雁西,肯定是宋雁西在背後搗鬼。

於是急匆匆地又推開病房的門,“爸爸,你不要相信報紙上寫的那些,我什麼都不知道,妹妹是媽媽弄丟的,不是我。”

不提她媽媽還好,一提徐老爺就覺得心口更疼了。

指著她氣得話都說不清楚,“那兩個人販子就在警察廳,已經被抓了,你還想冤枉你媽媽。”徐老爺現在很懷疑,是不是大女兒背地裡說是媽媽弄丟妹妹這樣的話,才害得妻子鬱鬱而終的?

他隻覺得眼前在為自己辯解的大女兒是何等的陌生。

她的楚楚乖巧,以及她滿臉的淚水,此刻看起來都那樣虛假。

“你給我滾出去!”他拚進了全力,喊出這話。

但徐可真當然不走,更不顧傭人的阻攔撲到床前,因用力過猛,壓到了徐老爺輸液的橡膠管,直接將上麵的玻璃吊瓶給扯掉下來,撞在牆上頓時就碎了,碎片直徑砸在了徐老爺的臉上。

頓時徐老爺整張臉鮮血橫流,嚇得徐可真連連退步,慌裡慌張地跑了。

傭人也嚇蒙了,一麵大喊著醫生。

很快,醫生趕來,徐老爺的額頭被打破的玻璃吊瓶砸傷,便如此,玻璃碎片紮進了左眼裡。

這實在是無妄之災。

但好在沒有危及性命。

隻是人也徹底沒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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