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你與聶家的契約。”宋雁西看著他臉上那讓人覺得駭然的詭異笑容,不打算與他繼續扯下去。
如果不同意,直接動手。
她就厭煩這樣話多的人。
果不其然,如同她所預想的那樣,這山鬼並不同意,還一臉委屈地朝她抱怨,“我辛辛苦努力的這一切,怎麼就能這樣毀掉了呢?你果然還是不喜歡我,不然的話,你怎麼不期待我變得更強呢?”
宋雁西才沒心思再去聽他這些胡言亂語,當即冷下來臉,眸中閃過一抹冷意,旋即一道天雷從夜空中直接落下。
刺目的光芒瞬間將西山照耀得猶如白晝。
這一道天雷,遠比當初她在上海引來的那個更要粗幾分。
山鬼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想透了什麼異樣,收起來張方才還在宋雁西麵前裝可憐的臉麵,“果然,女人就是賤,對你們越好,你們越是輕賤我的感情!既然如此,休得怪我無情,我要讓你跟下麵那些聶家的女兒一樣,為我所用,成為我無上功法的一部分!”
一麵露出獠牙,朝著宋雁西撲過去。“我不信你轉世之後,實力還能回到當初的巔峰。”
不過不管是他的言語還是他的動作,對於宋雁西都沒有半點作用,隻冷漠地回了他一句:“拭目以待!”
她麵色如常,在對方撲過來的時候,手裡的閃現符已經啟動,完美地避開了對方的攻擊。
這山鬼不敢大幅度動用能力,不然的話不等自己繼續引天雷,他就先驚動了天道。
所以宋雁西這樣小幅度的閃現,完全可以避開他的攻擊。
山鬼顯然也沒有料想到宋雁西居然輕而易舉地避開了,皺起眉頭來,“我要認真了。”
而且,他覺得她絲毫就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這讓他很憤怒,憑什麼不管他怎麼樣努力,他都不能容入她的目光中呢?
“你隨意。”宋雁西撇了撇下麵護身法陣裡的聶家人,心中暗自推算了一下,山鬼如果想要擊破護身法陣,那麼同樣會驚動天道的。
所以護身法陣裡麵的聶家人,應該暫時是安全的。
不過介於這山鬼性格怪異扭曲,跟個瘋子一樣,不排除一會兒惹怒了他,他會選擇魚死網破的地步。
因此一麵閃現躲開,一麵將山鬼拉脫離聶家大院的上空。
而一道又一道緊隨而落的天雷,甚至有幾道還擊落在山鬼的身上,他十分不滿,回頭看到越來越遠的聶家老宅,一下明白過宋雁西的意圖,不禁露出一個冷笑,“我平生最恨的,便是你和謝蘭舟這樣的人,自以為地幫彆人,你以為他們會感謝你麼?”
“求個心安。”果然是個神經病,喜怒無常,剛才還一副喜歡自己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現在又最討厭自己。
宋雁西這話,換來的是山鬼的一聲帶著諷刺的冷笑,“心安?謝蘭舟死了這許多年,莫說是尋常有人祭拜他,即便是逢年過節,都不曾有人想起他,他連孤魂野鬼都不如,就這樣你們圖什麼?活著就該像是我一樣為自己著想才是。”
宋雁西當即回道:“從今以後我祭拜他!”不但逢年過節,逢著初一十五,也記著他。
天雷繼續落下。
但山鬼卻不再追宋雁西了,在停下的時候,反而朝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你這樣想救人,那我就偏不如你的意!”
宋雁西心頭隻覺不妙。
果不其然,隻見下一瞬,山鬼以極快的速度朝聶家老宅方向飛去。
宋雁西不敢有半點遲疑,急忙追去。
但卻來不及了,忽然間西山上無數的冤魂都朝上空飛來。
全都想自己聚集過來。
與此同時,還聽到山鬼已經飄遠了的聲音,“你想救人,那你就渡他們離開啊!”
宋雁西瞬間被這無數的冤魂所包圍,也不敢再繼續引天雷。
不然的話,這些鬼魂怎麼可能承受得住,隻怕瞬間便會魂飛魄散!
但是,她有收魂符啊。
一把收魂符扔出去,暫時將這些冤魂的魂魄收入其中,頓時世界又變得清明一片,隻是可惜,宋雁西終究是晚了一步。
山鬼已經盤旋在聶家老宅的上空了,而他的四周則是翻滾的黑雲。
他想要借黑雲遮天的這個時間,將聶家的人殺了。
這樣就不會驚動天道了。
而此時此刻聶家老宅中,眾人原本已經看到宋雁西將山鬼給引走了,可是沒想到忽然間他又回來了,不但如此,上空還籠罩著厚厚的黑雲。
明明沒有風,可那些黑雲就像是活著的猛獸一般,洶湧地翻滾著,好似一張張地獄裡伸出來的獠牙。
聶家小輩們都嚇得不輕,聶家主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
明明剛才宋小姐引來天雷的時候,他們以為除掉這山鬼已經穩穩的事情了。
可是斷然沒有想到,他又出現在上空,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宋雁西已經身遭不測了?
小塔尤為擔心,忽然踏空而起,一陣龍吟從她的口中發出,對天上那翻湧的黑雲似乎起到了一些恐嚇的作用。
隻是隨著山鬼譏諷一笑,“不自量力!”
黑雲又複來。
而起比之前還要厚重。
整個聶家老宅,此時才像是真正地被漆黑籠罩著,那些燈光在這黑暗中,不但沒有變得更亮,在這黑雲籠罩中,反而顯得越發地渺小。
小塔不服,再一次發出龍吟。
隻是可惜她終究是穿山甲,這龍吟雖然學得七八分,但仍舊不是真的。
反複幾次,那些黑雲便不再畏懼了。
不但如此,還引來那山鬼的嘲諷,然後朝著全部將本命塔拿出來的聶家人哈哈大笑道:“本來,我還給你們留了一線生機,既然你們都這樣想死,那就一起陪著你們聶家這上千年來的女兒們,一起飛灰湮滅吧!哈哈!”
隨著瘋狂的笑聲,黑雲也飛快地落下來,很快便將這護身法陣擠壓得開始變形,出現裂縫。
瞬間那絲絲黑雲就從裂縫中擠進來。
聶家主見此,正要擋上去,這時候聶華的父親忽然從人群裡衝出來,隻見他手中的塔瞬間第五層忽然發出耀眼的光芒。
“不!”聶家主等人見此,連忙喊出聲,想要阻止聶華的父親。
契約未解,若是啟動第五層,壽元不會超過三十。
而聶華的父親顯然已經超過了這個年紀。
所以幾乎是那第五層開啟的同時,他的生命也到了儘頭。
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蒼老,成了一個比聶家主還要年邁的垂暮老人。
不過他這第五層啟動釋放出的金光,也不是一點用沒有,將那護身法陣裂開的縫隙填補了一二。
隻是可惜,隻維持了兩個一個呼吸而已,又重新被那些黑雲撞開。
護身法陣裡很快便灌滿了黑氣。
此刻的護身法陣,反而像是一個甕,將他們所有人都困在其中,任由山鬼宰殺!
還沒趕到的宋雁西看到這一幕,立即撤掉護身法陣,這樣的話,聶家那些有實力的人,還能朝四處逃散而去。
隻要能逃出這黑雲覆蓋的麵積,必然是能出生天。
而山鬼必然也會去追他們,這樣一來沒逃走的人也安全,自己趕到也能將他們救出。
可就在這時候,上空一陣雷鳴火閃,一把巨大的青銅劍猶如天外來劍一般橫空而出,不見持劍人,隻見巨劍懸在黑雲上空,帶著一股肅殺落下。
頓時將那黑雲劈成兩片,劍氣四處散開,這兩片巨大的黑雲也在瞬間被擊碎。
沒有了上空的黑雲,此刻能清楚地看到聶家的人都緊緊圍在一起,他們誰也沒想著要逃走。
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一起共赴黃泉。
同樣,他們此刻也驚住了。
天上那把劍雖然消失得很快,但是大家都看得真真切切的。
一個個都滿臉震撼,又充滿著這劫後餘生的歡喜。
聶家好像得救了!
山鬼自己同樣也在錯愕之中,但很快反應過來,這不是天道的懲罰。
而是謝蘭舟來了?他心頭莫名有些慌張起來,正要朝著那劍的主人尋去。
但一道天雷頓時砸落在他的頭頂上,隻覺得四肢百骸一陣灼痛,慘叫著想從閃電裡掙紮出來。
可那天雷和剛才宋雁西引下來的天雷不一樣,就像是鎖魂鏈一般,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不離他全身。
他走到哪裡,那天雷就追到哪裡,甚至緊緊將他的四肢縛住,不讓他再逃脫半步。
宋雁西詫異地看著這一幕,那把劍她覺得眼熟,好像是謝蘭舟身上背著的那一把,可是他為何沒有出現?
又看看這道天雷,是謝蘭舟將山鬼遮天的黑雲給劈開,所以立即就驚動了天道。
這一道雷,便是山鬼的索魂之雷。
他此刻不甘心地掙紮著,口中罵著天道。
但這一切都沒有辦法讓他從天道的懲罰中掙脫出來。
宋雁西離得不遠,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這真正天雷的威力是何等的駭人。
下麵,聶家所有人也親眼見證了這一幕。
整個過程僅僅持續了三分鐘左右,被天雷包裹,不斷發出慘叫痛苦聲的山鬼逐漸減小聲音,到最後徹底消失。
這道真正的天雷也消失了。
聶家人能清楚地感覺到幾乎是山鬼和天雷一同消失的瞬間,他們手中的本命塔不受控製地顫動起來。
隨後有人大喊,“原來我已經到了第五層!”
又有人喊,“我的第六層也開啟了。”
但是他們並沒有像是剛才聶華父親一樣,瞬間以飛快的速度老去。
這也就意味著,山鬼不在了,聶家和山鬼的契約也自動解除了。
院子裡到處都是歡喜的聲音。
隻是也夾著無數人的哭聲。
聶家主便跪倒在地上痛聲大哭,已是將近古稀之年的他捶打著地板。
如果早些知道這山鬼的陰謀,聶家是不是就不會枉死那麼多人?
聶家這份喜悅來得太晚了,他們聶家被壓迫不得修煉第五層以上也就算了,可是卻死了那麼多如花年紀的女兒們。
宋雁西看著這一幕,心情很是複雜,朝小塔招了招手,想趁機離開。
山鬼已經不在了,契約也解了,她們也不必再留下。
至於魂塚裡的魂魄,很快都會因為山鬼的飛灰湮滅,禁錮她們的法陣隨之碎裂開,她們會自己上來,自然有聶家人親自送她們離開。
小塔跑到宋雁西身邊,眼角還帶著淚花,“姐姐,剛才我還以為……”
宋雁西聽到了她的龍吟聲,溫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我沒事的,下次如果真遇到這樣的事情,你直接走,不要管我,記住了。”
小塔嘟著嘴,不高興地搖頭,“姐姐一直說我笨,我哪裡記得住,而且剛剛我連續學龍吟叫後,我的耳朵好疼啊。”她才不要跑,她要和姐姐在一起。
宋雁西聞言,有些心疼,自己看了一下,瞧不出什麼來,便道:“回城裡後,給你找個大夫看看。”
小塔頷首,“其實現在也不疼了,就是那時候疼了一下,好像什麼東西在耳朵裡裂開了一樣。”
然後抓起宋雁西的手,“姐姐咱們走吧。”
兩人的身影很快便到了聶家大門外的渡口。
正要上船,忽然追出來兩個女孩兒。
是聶萱兒和聶葵兒。
“宋小姐,請留步。”
宋雁西和小塔相視一眼,頓住腳步等著她們倆跑過來。
聶家姐妹倆也才哭過,眼睛紅紅的,聲音裡還帶著些哭腔。
聶家所有的人都在慶祝從此後獲得了新生,男人不必再被禁錮道行,女兒也不用再擔心到十六歲就會死。
所有人都在歡呼,所以沒有注意到宋雁西和小塔偷偷離開。
隻有滿心震撼的聶萱兒發現了。
本來她當時想提醒大爺爺他們的,但是想到宋雁西和小塔就這樣不告而彆,隻怕根本就不願意讓大家知道她們離開。
所以便偷偷拉了聶葵兒一把,喊她一起出來了。
終於在她們上船之前,將她們倆攔下了。
“宋小姐,謝謝您賜給聶家的新生,我向您道歉,之前對您的所有不尊重不禮貌。”聶萱兒先行跪下來。
她沒有求宋雁西原諒無知的她。
聶葵兒也連忙跪下來磕頭,“我們知曉自己不能代表聶家,但卻也要謝謝您救了我們的性命,從今以後,隻要你有差遣,不管天涯海角,我們都會立即趕到。”
宋雁西趁著他們沒主意帶著小塔撤離,就不是想眼前這一幕的發生。
她其實不能說是什麼好人,她此番來,全憑著好奇而已。
並非是真正有著一顆救苦救難的心。
她不是活菩薩,自然受不得她們這樣的磕拜。
“起來吧,即便不是我,有朝一日山鬼也不容於這世間,你們聶家同樣可獲得新生。”她示意姐妹倆起身,一麵拉著小塔轉身要上船去。
聶萱兒兩人自然是不願意起來的,但是見到宋雁西她們上了船,連忙起身,然後跟了上去。
“你們來做什麼?”小塔好奇。
姐妹倆卻是船頭船尾分彆拿起竹竿,“我們送你們離開。”
“多謝。”宋雁西其實也不大放心小塔櫓船,上一次在秦淮河的時候,她從蕭渝瀾手裡搶了漿,險些把船打翻了。
而她自己也不願意動手,所以便接受了這姐妹倆的好意。
湖不是很寬敞,這冬日裡又是枯水期,所以很快就到了彼岸。
姐妹倆有些戀戀不舍地看著宋雁西去旁邊的馬棚裡牽出馬車,目送她們消失在去往西安的路上。
好久,聶萱兒才轉過身來,“我決定了,以後我有親侄女的話,就給她取名叫做聶雁西。”
聶葵兒聞言,忍不住笑著打趣她,“為什麼不是你自己的女兒呢?”
但是巧了,聶萱兒後來嫁了人,沒有女兒,她的兄弟們,也沒有女兒,一直到了第四代,她一個侄孫才得了一個女兒。
她撐著最後一口氣給取名叫聶雁西。
但去上戶口的時候,因為工作人員出了點小差錯,把聶雁西打成了聶宴溪,然後便再也沒有改過來了。
後來這位聶宴溪,拜入了道門學院一位道長的門下,做了親傳弟子。
然這些都是後話,此刻的宋雁西和小塔坐在馬車外麵的車板上,兩人笨腳笨手地趕著車。
兩人誰也不會趕車,壓根就沒做過這樣的粗糙活兒。
所以誰也不放心誰,然後就放著暖烘烘的車廂不坐,兩人擠在這外麵一起相互監督。
但成效並不大好,馬一會走得飛快,一會兒走得比鴨子還要緩慢。
這寒天臘月裡,宋雁西哪裡受得住,又比不得小塔還有小狐狸的圍脖保暖,隻靠著那披風還是覺得不暖和,便催促著,“還是快一些吧,實在翻車了,咱們各自一邊跳。”
小塔想,也行。
這樣的話,運氣好不翻車,天亮就能到西安,還能趕上熱烘烘的胡辣湯和塞滿肉的肉夾饃。
然而就在這時候,小塔聽到一個聲音,“到底是要快還是要慢,一會兒又要快,一會兒又要慢,路平坦的時候不要快非要慢,崎嶇不平的時候又要快不要慢,女人真是難伺候。”
小塔聽到這抱怨聲,下意識地就朝前麵的這馬看去,抬腳往它屁股上踹了一腳,“你說誰呢?”
馬兒壓根沒料到小塔還能聽到它的話,愣了一下,嘀咕著,“不會遇到鬼了吧?”
“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小塔立即朝它罵起來。
宋雁西也發現了小塔的不對勁,“你在和馬兒說話?”不是聽不到這些低階的普通動物的聲音麼?
即便是在地宮的時候,她也隻能恐嚇那些鬼猴子,根本沒有辦法和鬼猴子們順利交談。
小塔頷首,一麵朝宋雁西告狀。
宋雁西聽罷,微微一笑,“不生氣,回城裡後,牽他去閹了。”
馬兒一聽,嚇得連忙朝小塔求饒,“哎喲,小姑奶奶我錯了,你們彆閹了我,我是有媳婦的呢,過一個月我就要做爸爸了。得了,你們進車廂休息,我保證穩穩當當送你們進城,行不行?”
小塔聽罷,立即給宋雁西翻譯。
宋雁西覺得這樣再好不過了,省得大家一起在外麵吹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