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還沒等宋雁西答應, 那邱元吉就衝上來試圖想要將小寶抱走,“不,這是我的女兒, 我邱家的孩子,怎麼可以讓嶽母來養呢?”他倒不是怕彆人笑話他邱元吉連個女兒都養不起,而是想彌補這個孩子。
不過他當然沒碰到小寶,被小塔和嘲風給攔住了。
也是這時候他才恍然反應過來,阮雲憐死的時候, 小寶不過三個月不到而已,即便當時阮雲憐沒死,但她也不可能在棺材裡撐六個月。
那棺材裡, 除了她最喜歡的那些首飾之外,並無旁物。
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流動的空氣,她如何活下來的?
所以懷疑地看著小寶, “她, 那她怎麼出生的?”
而聽到了他這話, 阮翹也像是抓住了阮雲憐的什麼把柄一樣,“元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麵也指著小寶說道:“她怎麼可能是你的孩子?”
“為什麼不是?”宋雁西走上前來,目光裡含著怒意:“你太太生前並未殺生, 功德滿薄, 死後可直接轉世, 隻是她愛你,也愛小寶,所以即便是死了, 魂魄也不願意離開,一直將小寶給生下來。這些年更是放棄了自己轉世的機會,無時無刻保護著你女兒在山野間。”
邱元吉聽到宋雁西的話,像是懂了又沒有懂。宋雁西的意思是,死人還能把活人孩子生出來?
他聽說過棺材子,有那臨盆難產而亡的婦人,入館之後,還能將孩子給生出來。甚至魂魄還會在清晨的時候,拿著紙錢上街買豆汁哺養孩子。
但是,宋雁西這個說法,他是頭一次聽到。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際,阮雲憐的聲音再度響起,“宋小姐,我求求您了。”她滿臉期待地望著宋雁西,將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宋雁西的身上。
“好。”宋雁西看著她,的確是不忍心拒絕,所以點頭答應了。
阮雲憐聽罷,連忙拉著小寶給宋雁西磕頭謝恩,然後才回頭朝愣住的邱元吉說道:“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但小寶是我的女兒,是我身體和靈魂的一部分,這是假不了的。不過你既然不願意相信,那往後你也不要再去打擾小寶的生活。”
她說完,也不理會那邱元吉了,就這樣蹲在地上,不舍地看著小寶,眼裡滿是淚水,似乎恨不得將自己的目光永遠都留在小寶的身上一樣。
小寶似乎也意識到她要走了,心裡難過得緊,一下撲進她的懷裡,摟著她的脖子痛哭,“媽媽,小寶不要做人了,小寶不想和媽媽分開,小寶寧願像是從前一樣。”那時候即便是看不到媽媽,但是她知道媽媽就在她的身邊。
但是阮雲憐怎麼可能讓女兒做那不人不鬼的怪物呢?扶著小寶的肩膀,試圖去給她擦著臉上的淚痕,“小寶聽話,要聽外祖母的話,不要像是媽媽一樣糊裡糊塗。”養虎為患。
阮雲憐提到了她母親,就更難過了,她對不起母親,往後還要麻煩一把年紀的母親,替自己照顧女兒,想到這些,哭得也就越是厲害了。一麵哭一麵扯下自己的一根頭發,遞給宋雁西,“我把所有的始末都記在這根頭發中,天黑之後麻煩宋小姐幫我燒掉。”那頭發裡記載著的所有事情,將會化為夢出現在母親的夢境之中。
關於自己如何死,以及小寶的出生,以及今日的所有。
最後朝著她阮家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又將小寶抱起,滿臉皆是不舍。
隻是,她終究還是走了。
宋雁西親自掐點將她送走的,哭得傷心難過的小寶忽然發現她不見了,反而一下停止了哭聲,但還是忍不住細細地抽泣。一麵在嘴裡喃喃念道:“我要堅強,我不能讓媽媽再擔心我,我要好好孝敬外祖母,替媽媽完成心願。”
這話從她那軟軟的哭腔中傳來,直擊人心。
邱元吉也從她的話聲裡反應過來,阮雲憐走了。
他的太太真的走了。他將目光放到小寶的身上,試著將手臂伸出去,“小寶,來爸爸這裡,爸爸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彌補你。”
小寶一麵抹著眼淚,一麵冷靜地看著她,“謝謝你這些年一直來媽媽的墳上,也給我燒了不少東西,隻是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邱元吉聽到她的話,心裡沒由來一陣難受,對於阮雲憐的忽然消失,他都沒有那樣難過,大抵是在他的心裡,早就已經接受阮雲憐的已經去世了,而且又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不管當年兩人之間許下了什麼樣的山盟海誓,但終究是被時光所衝淡了。
“小寶,你是不是生氣,剛才爸爸懷疑你的身份?”他想,孩子可能隻是因為這個緣由而已。可是小孩子嘛,很好哄的。隻要多些耐心。
小寶搖頭,“我沒有生氣,隻是我要聽媽媽的話,我要去替媽媽孝敬外祖母。而你……”她的目光落到邱元吉身後的阮翹身上,“你不信她害死了媽媽,你和她以後還會有很多小小寶,小寶才不想做那個多餘的人。”
她在這樹林裡,見過小猴子的爸爸被新大王趕出了猴群,新大王就成了小猴子的新爸爸,新爸爸不喜歡小猴子,小猴子經常挨打,等新爸爸和猴媽媽的小小猴子出生以後,小猴子就跟它爸爸一樣,被趕出了猴群。
她才不要做那個可憐的小猴子。
原本有些擔心小寶會被邱元吉哄騙走了的宋雁西一行人聽到她的這話,鬆了一口氣。
隻是聽著又覺得心酸。
有時候,一件事情,可是從一個孩子的口中以那種天真無邪的口氣說出來,其實最是能擊打人心。
邱元吉像是這個時候才清醒過來,然後一把抓起藏在自己身後的阮翹,“你果然殺了你姐姐?”
阮翹搖著頭,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我沒有,元吉你要相信我。姐姐說的那些話,一定是嫉妒我,嫉妒我能留在你身邊。”
邱元吉聽到這話,心裡又想著雲憐難道真的隻是嫉妒自己娶了阿翹?所以他有些動搖了,而且他是不願意相信宋雁西的那些話。
倒不是自己相信了,就等於自己娶了殺害雲憐的凶手,而是那時候因為他的大意疏忽,雲憐被活活悶死在棺材裡。
這樣的話,他也算得上是殺害雲憐的凶手。
他不想成為凶手,所以這心裡也就更偏向於阮翹的話。
而他這點猶豫,讓阮翹看到了機會,一把拉著他的手朝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摸過去,“元吉,其實我已經有了,本來想等再穩定些才告訴你的。”
但是她現在看到邱元吉對於孩子的渴望,甚至連一個死人生的孩子都想留在身邊。
所以就迫不及待地將自己有孕的事情說出來。
幾乎是她說完,宋雁西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不過也隻是一瞬就恢複了,隻是仍舊是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阮翹的肚子。
阮雲憐如今就在阮翹的肚子裡。
邱元吉此刻聽到了阮翹的話,滿心歡喜,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將他所有的不快和憂愁都給一吹而散,完全忘記了旁邊的小寶,隻連忙上去扶著阮翹,小心翼翼地伸手扶著她平坦的小腹,“你真的有了?怎麼不早告訴我,這樣我今天就不會讓你跟我來這山裡了。”
也不曉得會不會累著孩子了。
滿心歡喜地看了阮翹那什麼都看不出來的肚子半晌,才想起小寶,轉過頭朝小寶高興道:“小寶你真是個好孩子,你看你才說爸爸好你阿翹姨會有孩子,你阿翹姨就有了,你一定要和爸爸一起回去,爸爸會好好照顧你的。”
但是小寶卻朝宋雁西他們的身後躲過去。
宋雁西見此,示意嘲風將小寶抱起,“咱們走吧!”
小塔和嘲風早就想走了,不想再看著這對狗男女。
本來還指望這邱元吉隻是被阮翹騙了而已,可是哪裡曉得他知道了真相,居然還能視若無睹,去忽略阮雲憐去世的真相。
所以有些納悶,“不都說活人爭不過死人嗎?”
要說這話的出處,還是宋雁西和她說的。有兩個女人同時愛上一個男人,男人也愛她們一樣多,但是後來其中一個去世了。
然後男人就更愛那個死去的女人。
所以活下來的那個女人決定離開他,離開之前說了一句話:“你更愛她,就因為我還活著,所以永遠比不過她。”
得不到的,就是心頭的朱砂痣,觸碰不到的白月光。
而得到的,便是隨處可見蚊子血,餐餐在碗的白米飯。
宋雁西現在隻能說,這天下渣男千奇百樣,沒有固定的模板,能否錯過,全憑著自己是否有一雙火眼金睛了。
他們將小寶暫時存放在女媧樹那裡,這樣方便趕路,畢竟這是要去駝山,還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呢!
小寶對他們來說,就是現成的美味。
一路上小塔卻是再糾結會不會遇到渣男這個問題,最後一把抓住嘲風的袖子,“要不然,你以後娶我?”
前麵坐在開天劍上的宋雁西聽到這話,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一麵回頭朝這倆小孩看去,隻見小塔還真是問得一臉認真,但是嘲風卻因她這句驚天動地的話嚇得一臉窘迫,耳根子發紅。
但是小塔顯然沒有意識到,這話是不能隨便問人的,人家也不可能隨意給她承諾,畢竟未來時光太長,誰知道誰又是誰的誰?
偏她還繼續問:“娶不娶,你給句準話,你要是答應,從明天開始我就盯著你。”
原本還想點頭答應的嘲風聽到她這後麵的話,想都沒想就堅定地搖著頭,“還是算了,人家說兔子不吃窩邊草。”
如果按照人類的年紀算,他今年是十六歲了,在前朝的時候,已經可以娶妻生子了。
本來還以為說了這拒絕的話,小塔會生氣。
沒想到小塔一點都不氣,反而鬆了一口氣,“正好我也不太想嫁給你。”
那就還是想?宋雁西好奇,小塔懂什麼?一麵示意她上開天劍,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得收起來靠兩條腿了。
她倆倒是在開天劍上,可憐嘲風在後麵小跑跟著。
不過她們倆的快樂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已經到駝山下麵了。
山如其名,按照丁老板那蜘蛛精所提供的地址,他們的聚會就在山脊之上。
小塔覺得自己完全就可以進場,畢竟她本身就是妖。
嘲風和宋雁西則隻能將三頭魘溜起來,讓三頭魘隱身帶著他們進去。
就是這三頭魘的速度太慢了,比他們自己走得都還要慢。
等慢吞吞到山上的時候,小塔已經早早到了,混跡於人群中。
的確是人群,因為在場除了他們所預想的妖怪之外,還有不少玄門中人,甚至是政界的人都有。
除了鬼。
似乎鬼在這裡隻能算得上是食物。
而既然有人,也不用三頭魘躲躲藏藏了,宋雁西和嘲風很快就找到了蹲在人類這邊瘋狂大吃特吃人類食物的小塔。
看到宋雁西和嘲風來的時候,還趕緊吆喝著他們倆:“快,這個好好吃哦。”
宋雁西表示自己對更在場的人更感興趣,因為她居然還看到了一兩張熟麵孔,說實在的有點詫異。
一個是孫司令上司紀□□的兒子紀桓,當初垂蘭的愛慕者;一個則是自己有一兩麵之緣的章安娜。
當初自己到這世界的時候,她已經出國留學了,後來章家破敗之後,她媽媽高秀貞便帶著她弟弟章仁美卷款跑了。
此後就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不過事實上,宋雁西已經不關注章家很久了,所以在這裡看到她是十分意外的。
至於那紀桓,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出現在這裡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
所以提醒著小塔和嘲風,“那個是章亦白的妹妹章安娜,她見過我。”她既然參加了這個組織,那沒準真聽說過自己的名字,所以還是避開些。
一麵不著痕跡地塞給小塔幾張符,“跑起來,我看在場的妖魔鬼怪少說上百。”
當然,也沒落下嘲風。
兩人一左一右,宋雁西是打算將他們一網打儘。
就是不知道那丁老板都沒機會看到的領導今天有沒有在。所以將早來了好一會兒的小塔先喚住問道:“你就沒打探到什麼消息?”
“有的啊,好像晚上九點,有大領導要來。”說著,指了指穿得華麗的章安娜等人,她們那樣裝束的,今晚就是給大領導獻舞的。
但是據說不是最大的領導。
不過對宋雁西來說,已經足夠了,到時候留下這個所謂的大領導,其他的直接殺了不就好了嘛。
見著小塔也去布陣,她便找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一麵暗自打量著會場的所有人。有點像是後世的傳·銷組織開大會。
可荒山野嶺裡,撇開這些食物不說,就是這麼多的桌椅凳子,還臨時搭建了一個舞台,還有發電機。
但是沿途來並沒有看到有足夠運輸這些設備的道路,所以她猜想這些妖怪裡可能本身就有獸袋,要麼就是有儲物的法器。
如果是儲物法器,那還不錯,女媧樹雖是什麼都能存,儲存量也不錯,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她有主。
自己也不好一直留在身邊,所以最好還是自己擁有一個儲物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