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現在招魂幡已經由容徵做主了。
小塔和女媧樹狀態都不算好,宋雁西當下從女媧樹那裡拿到符張,將她們倆和言諫如保護其中,也沒去管那幾個建了護身法陣,就以為能躲過這一劫難的扶桑人,而是舉著開天劍,朝著招魂幡劈了過去。
開天劍舉起的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宋雁西憤怒的心情所感染,整個劍氣也顯得霸道凶悍無比,四周的山石劇烈搖動著,懸崖一寸接著一寸外下墜,那幾個扶桑人所在的地方已經是空蕩蕩一片。
好在他們的道行不算低,不斷地好後退移動著,一麵驚詫地看著宋雁西手中的開天劍。
比起這開天劍,招魂幡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值一提了。
幾人的心思都在變化。
而隨著宋雁西手裡的開天劍落下去,隻聽著無數的淒慘聲音在耳邊響起來,牢不可堅的招魂幡居然碎裂了。
無數的鬼火從中逃竄出來,一下將這晃動的地宮給填得滿滿的,尋找著各個出口,試圖想要朝外逃去。
隻是怎麼可能?宋雁西如今已經收起了開天劍,那符紙跟不要錢似的撒開,一個由著她作為主宰的巨大法陣就這樣開啟,這些鬼火頓時便不受控製地朝下麵的深淵中墜去。
宋雁西不知道這裡麵到底是有多少冤魂,但是曉得不能讓他們去地麵,不然不等這言諫如出什麼問題,隻怕西安城在這眨眼間,估計就不複存在了。
所以哪怕錯殺,她也沒辦法,畢竟現在他們都變成鬼火,不像是小塔和女媧樹那樣,才進入其中能救回來。
現在變成鬼火的這些冤魂,早已經沒了生前的理智,也沒有半點思維,他們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吞噬。
吞噬自己的同伴,不然就要被吞噬掉。
幾個扶桑人也在其中,大聲慘叫著怒罵著,顯然他們對於宋雁西的這法陣,也是略有所聞的,原本以為在他們自己的護身法陣裡是沒事的。
沒想到現在連著整個法陣都一起跌入深淵中了。
而這些鬼火和閒雜人等都墜入深淵後,已經變成了殘魂的容徵也出現在了宋雁西的眼前。
“為什麼,我可以想彆的辦法!”她不解,容徵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激烈的方式?萬一他沒成功,沒能讓女媧樹和小塔出來,反而賠上了他自己。
“沒事,我隻是回到我自己的身體裡,很快我就會以完整的自己到你的身邊來。”他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死了,不是人了。如果不是生前是玄門中人,他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
而事實上,他這具身體也堅持不了多久,最多也隻能陪她到達昆侖山罷了。
所以其實早晚都要走,不如走得其所。
更何況,他這不是沒有失敗麼?看著眼眶發紅的宋雁西,對於這種分彆最是能感同身受,“彆難過,我又不是真的死了。”隨後終於朝宋雁西露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你看,這一次終於是你等我,不再是我等你了。”
宋雁西抿著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聲來。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想哭的感覺,人家都說這人應當是越活越堅強的,隻是為什麼自己越活,越是覺得軟弱了呢?
這眼淚,掉得就這樣隨意起來。
是羈絆多了,還是她的心不再像是從前那樣堅硬冷漠了?
她不舍地想要抓住容徵的虛影,隻是這一瞬,法陣也結束了,再也沒有容徵的身影,地宮此時就像是當初的大雁塔地宮一樣,正在坍塌。
女媧樹已經帶著受傷的言諫如先逃了。
“姐姐,快走。”小塔還有些冰涼的小手朝她抓了過來,宋雁西隻覺得眼前是一陣陣模糊,山石泥土,覆蓋了所有的一切。
小雁塔不遠處,那個女學生初香還在這裡遊蕩著,勢必要找到宋雁西他們一行人。
忽然看到自己桌前的羊湯無端從碗裡晃灑了出來,她還以為是桌角高低不一,哪裡曉得耳邊這時候傳來尖叫聲,“快快逃,地震了地震了!”
她這時候也才發現腳下的地麵正在裂開,而且縫隙越來越大,什麼都顧不上了,連忙和大家一起逃。
可是在經過一分鐘後,一切忽然停止了。大家也反應過來,並不是地震,因為其他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麼問題,比如旁邊的那條街,一切都穩如泰山。
然後便聽到有人說,去年大概也是這個時候,大雁塔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今年到小雁塔了。
明年後年大後年,又不知道該是什麼地方了。
加之這西安城又是這副樣子,不免是攪得人心惶惶的。
而此時此刻的宋雁西就在這條街上的一處客棧中,小塔和女媧樹都在朝她說對不起,哭著道歉。
她們不該亂跑,不然就不會被那招魂幡吸入其中,那樣的話容徵就不會消失了。
言諫如也再向宋雁西道歉。
他還是為了愛情闖下了大禍!葉小梵終究是沒能受得住山上的苦日子,當初的新鮮甜蜜感過了後,她便開始頻繁下山。
此前是借口回白馬寺的娘家拿些物資。
她卻不知道,這男人的第六感其實並不比女人差,所以言諫如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隻是不能下山而已,她要的一切,他都能想辦法滿足她。
“可是,小樊說她需要朋友,她不想每日隻麵對著我一個人,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我如果隻是一個普通人的話,該多好。”言諫如說著說著,忽然朝宋雁西跪下來,“我不該為了挽回自己的愛情而私自下山。”一麵無力地捶打著地板。
如果不下山,就不會遇到這些事情,那麼西安城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此刻言諫如是後悔後話的,可是世界上哪裡有什麼後悔藥?
然而宋雁西現在哪裡有工夫去責備他們,因為那招魂幡是近期才出現在那裡的,有那麼一瞬間,宋雁西覺得是有人故意放在那裡的。
而這世間,能這樣移動招魂幡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被她列為第一懷疑對象的,當然還是臾央。此刻見到言諫如突然跪在自己麵前哭,隱隱約約回想起剛才他的那些話。
心想又是一個戀愛腦,上一次的教訓難道還不夠麼?一麵示意他站起身來:“你是西安的守護者,我當不起你跪,你要跪就跪因你死去的那些老百姓吧。”
還有這城中光天化日之下隨意出現的鬼影,雖然現在可以確定和招魂幡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同和這言諫如肯定是有些關係的。
他但凡不下山,也不會是眼前這個樣子。他這個鬼樣子,這西安城莫說半點氣運全無,就算是自保能力都能。
促使了那些鬼才能在城中橫行。
可是宋雁西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怪他,還是那句話,他首先是一個人,才是西安守護者。
言諫如此刻也沒起身來,雙手捂著臉痛哭,他這些日子都在山下,他親眼看到自己的身上多一處傷,城裡的某一處就出現了數條人命。
他就是害死他們的劊子手。宋雁西說得對,他該跪這些被自己害死的老百姓。
小塔和女媧樹見此,眼下也不敢多言語,也發現宋雁西好像並沒有因為容徵的離開有多難過。
宋雁西不是不難過,而是眼下的事情太多了,這西安城裡肯定還有扶桑人,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些扶桑人就這樣總是盯著西安不放過呢?
這西安到底還藏著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至於容徵,他說得對,他本來就殘缺不全,而且還不是人,總不能以那副僵屍的身體陪著自己。
他現在的短暫離開,不過是為了將來的相遇。
眼看著哭得一塌糊塗的言諫如,喊了女媧樹將隨身攜帶的傷藥給拿出來,讓她們倆給言諫如上了傷。
那言諫如卻覺得自己是罪人,不配用藥,也不值得他們救。
沒想到被小塔當頭一棒敲來:“像是你這種沒有大局觀的人,誰樂意救你了,要不是為了這西安的老百姓們,誰管你死活?”
言諫如這一瞬間就好像是被雷霆擊中了一般,似乎才深刻地意識到,他不是自己,他是這整個西安。
他所住的山上,不算高,卻能在每日清晨和傍晚的時候,能清楚地看到西安整座城池。
原來他就是西安,西安就是他!然後一言不發,等著小塔和女媧樹給他上完了藥,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宋雁西跟前來,“對不起,宋小姐,可能還要麻煩你們送我回山上。”
宋雁西聽到他的話,抬頭朝他看過來,“你不找葉小梵了?”
言諫如想,不找了,她應該已經出國了吧。自己去過她家裡了,鄰舍都說她跟一個國外回來的留學生走了。
那個學生他知道,是西安馬車巷大戶之家的少爺。
葉小梵喜歡熱鬨,喜歡去參加舞會,那位少爺又有許多洋人朋友,肯定是邀約不斷的。
她終於過上了她理想的生活,自己還去找她做什麼?
宋雁西不知道他是真不找還是假不找了,但是這一次將他送上山,是不可能讓他再下山了。
千年的老城,哪裡經得起他這樣來回折騰?所以宋雁西其實覺得自己也是雙標,一麵覺得不該去責怪言諫如,他有權力追求他的愛情,但一方麵又隻想把他禁錮在那山上,一輩子不能下來。
不過,他不找葉小梵就再好不過了。
葉小梵是他的愛人,亦是這西安城的老百姓。守護者身上得有多少傷,就帶著城中老百姓有多傷!
葉小梵也死了。
她不值得同情,完全是被她自己作死的,如果一開始不打算和言諫如在一起,當初就不該給他希望。
不但她自己作死了,還牽連了這麼多老百姓。
當下,宋雁西就讓小塔和女媧樹送他回身上,順便給他準備了不少物資,讓女媧樹一並給帶過去。
然後私底下給小塔兩張符,“下山的時候埋上。”若是往後這符被人碰巧挖出來,解除掉了下山的禁製,那就算是言諫如的命。
小塔覺得兩張太少了,對於言諫如這樣不安份的守護者,就該給鎖起來才對。
然後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
一直到他自然死亡。
鑒於此前女媧樹被吸入招魂幡後,自己沒了符張的各種不方便,所以現在宋雁西也在身上帶了個背包。
趁著他們上山的功夫,四處在這城中轉一轉,鬼已經減少了,但是仍舊還沒有消失。
顯然這招魂幡雖然已經毀掉了,但是鬼臉們還在,所以他們之間果然是沒有什麼聯係。
至於這些鬼臉,既然不是招魂幡裡的鬼火,應該是小雁塔下麵那地宮裡的魂塚逃出來的。
她見一個,就收一個。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欣喜的聲音,“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宋雁西回過神,原來是那個有著陰陽眼的女學生初香。
對方見到隻有她一個人,有些疑惑,“其他人呢?”
“你有事麼?”宋雁西掃視了一下她的眼睛,收回目光。
“我上次說了啊,我想跟著你們,我真的能看到那些鬼,我可以幫你們。”有自己幫忙,他們不是如虎添翼麼?初香不解。
然後便聽到宋雁西問,“你覺得,我們既然鬼都能除掉,那難道還看不到他們麼?”
初香當然知道,“可你們不是需要借助什麼糯米牛眼淚麼?而我不需要,我直接就看得到。”她一麵朝宋雁西身上的包裡看去,心想難道她還會隨時在包裡準備這些東西?
“誰告訴你的?”宋雁西皺著眉頭,這是江湖騙子常用的行徑吧?真正的玄門中人,甚至都不用眼睛看,隻稍微一感應,就知道對方是什麼牛馬了。
果然,初香一臉認真地說道:“大家都這麼說的。”
“小姑娘,傳言多有誤,要學會去粕留精。”宋雁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竟然覺得小姑娘的眼睛有問題。
當然了,陰陽眼就沒有正常的。
隻是她這一雙陰眼,實在是……
所以她說那話的時候,伸手拍了拍初香的肩膀。
初香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可見明顯是剛才宋雁西手心裡的東西粘到她的身上了,那是隻有邪祟才會怕的東西。
但是初香整個人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正興致勃勃地和宋雁西說這話,根本就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樣子。
這就讓宋雁西越發覺得有些意思了。現在明明初香本人的身體是因為自己拍上去的那小法陣而變得很痛苦的,但是她卻沒有半點察覺,口氣仍舊表現得很輕鬆。
這也就意味著,初香大部份時候,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身體,甚至連最基本的感知都不具備。
但是她自己偏偏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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