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宋雁西覺得來了不過一天一夜罷了,出去應該就兩個月的時間不到吧。
果然,等她們從潭水裡出來,寒意已經徹底退去了,這杜鵑花海正淹沒在金色的暖陽下,有的花枝甚至已經開始冒出花苞了。
可惜了宋雁西還沒忘記天尺碎片一事,所以也沒敢在這裡多待,隻將這楚丹之事細細寫了清楚,讓天門派的弟子轉交給鐘家人去。
叫他們知曉了這前因後果,這件事情也才算是真正的塵埃落定。
至於這天尺碎片,宋雁西暫時也沒有頭緒,便打算先回北平,把小塔的封印問題解決好了再說,沒想到這回北平的途中,這日在一處小鎮子上休息,正在客棧裡吃午飯,忽然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從外麵響起來。
這聲音相當熟悉,宋雁西三人幾乎是同時往窗外探過去。
宋雁西的心甚至在這一刻變得緊張起來,小塔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的?就怕她還是那饕餮的樣子。
然而下一刻,一個小腦袋直接從窗戶底下冒出來,將她們三人的視線都全部給擋住,“哈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是挺驚喜挺意外的,而且小塔還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不過更讓宋雁西三人驚喜的是,下一刻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出現在小塔的身後。
三千比較激動,這才從軒轅國回來,就見到了主人,反應過來後,立即就起身直接飛奔出去,想要投入謝蘭舟的懷抱中。
不過最後緊要關頭她刹住了腳步,“主人,真的是你麼?”
謝蘭舟眼裡皆是溫潤笑容,頷了頷首,目光落到宋雁西的身上,“久等了。”
宋雁西看著他,似乎還是原來那個人,但又好像覺得哪裡不一樣。從前她看著謝蘭舟,是覺得陌生的,最多能算是朋友來往,可是如今再看謝蘭舟,心裡有許多說不上來的情緒,她會想靠近他,有數不儘的話要與他訴說。
這大概是因為如今的謝蘭舟是完整的,而不像是此前那般,隻是空有一個殼子罷了。
她有些忍不住,激動地倏然起身,腳步卻沒有敢邁上前去,她有些害怕,這可能隻是一個夢幻破影罷了,腦子裡有著有容徵有重樓等人的身影,就是這些一個個人,彙聚成了眼前的謝蘭舟。
而這個時候,謝蘭舟已經進來了,就站在她的麵前,她也不知道身旁的環境怎麼就變了,四周都是迷霧,不見酒樓裡的任何一個客人,甚至小塔她們都不在。
這迷霧裡就隻有他二人。
“我回來了。”謝蘭舟眼裡滿是自責,朝宋雁西伸過手。
宋雁西沒有拒絕,直接撲在他的懷裡,現在的謝蘭舟是她所熟悉的,不管眼神還是口氣,她不確定此刻一切是否真實,但她在眼前這謝蘭舟的身上所感覺到的,正是自己日思夜盼的東西。
“回來了便好。”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一切恢複如初,她與謝蘭舟並肩而坐,小塔和三千不知道為何爭辯,小銀正低低掩唇笑著,畫麵那樣美好。
隻是可惜,美好的東西終究是短暫的。
“如今你已經歸來了,隻怕臾央不會放過你了。”宋雁西隱隱有些擔心,而自己現在並沒有拿到最後的天尺碎片,根本就沒有辦法對付臾央。
當然,她相信現在的謝蘭舟,可能有這個能力與臾央抗衡,可如果會兩敗俱傷,會牽連這天下蒼生萬物,那還是算了。
於是便問謝蘭舟接下來的打算。
不料卻聽謝蘭舟忽然問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麼?”
這個問題宋雁西覺得超綱了,她壓根不確定自己和謝蘭舟到底在哪個時期才是真正的第一次認識,所以她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謝蘭舟好像也沒指望她回答,而是看朝街對麵屋簷下掛著的燈籠,“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你跟一幫燈籠鬼到處在街上亂跑。”
他還意欲說下去,但是宋雁西一想到那時候的尷尬,連忙給打斷,“我曉得了,不必細說。不過你提這個,是想告訴我,那裡有天尺碎片?”既然如此,那去酆都就好了。
又問起嘲風,他在北平坐鎮青雲觀,本來謝蘭舟還要把小塔留在那裡的,但是女孩子撒起嬌,實在是擋不住,就隻能帶著她來跟宋雁西彙合了。
如今一行人又往酆都方向而去。
三個姑娘都老實地坐在馬車外麵,這寬大的馬車裡,隻留他二人麵麵相覷。
隨著馬車飛快地在道路上奔跑起來,馬車裡也變得顛簸起來,宋雁西直接沒坐穩,滾到謝蘭舟的懷裡,她敢說肯定是小塔她們故意的,但眼下也沒證據,想要出去責備一番,又被謝蘭舟給抱住了。
她正想掙紮,卻一抬頭就對上謝蘭舟無比嚴肅的表情,整個人看起來聖潔又高貴,這樣一看,好似自己不知廉恥非得要投懷送抱一樣,搞得她也忘記了掙脫對方的懷抱。
而這時候,謝蘭舟的聲音也從頭頂響起,“雁西,你信不信我?”
宋雁西不知道他怎麼忽然一下如此,但還是點了點頭,“自然是信的。”所以怎麼了?
“那不管到了什麼時候,誰與你說了什麼,你都不要信,就算會有人死,那一個人也不會是你。”
宋雁西其實並不喜歡這種沉重的話題,但又不得不去麵對,甚至想起了當初幻境裡臾央說的那些話,當所有的天尺碎片集齊以後,自己化為天尺,他死了,自己也會死。
謝蘭舟不過是利用自己除掉他,奪取這蒼生萬物之主的位置罷了。
“好。”但宋雁西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此刻聽到謝蘭舟的話,點頭答應了,好叫他心安。
而她答應得這樣爽快,卻越是讓謝蘭舟心中痛苦不已,隻緊緊地將她抱住,“你放心,這世間,一定會如你所願的。”
宋雁西沒有掙紮,就這樣靠在他的懷裡,她會死,臾央應該不是騙自己,所以這樣的時光,還能剩下多久呢?
現在她的身上,有大半的骨頭,都是天尺碎片所化。
眼下又有了謝蘭舟的幫忙尋找,想來這些散落在各地的天尺碎片,很快就能完全找到了。
所以生命也快要走到了儘頭吧?宋雁西忍不住回想起自己這短短小半生,好像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愛情友情,甚至親情,她都已經超額擁有了的,也見過了那麼多悲歡離合,陰晴圓缺,人生應該無任何遺憾了。
可是其實她這心裡,還是不舍的,她也是有貪戀,她舍不得這一切。
尤其是與謝蘭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如果不是因為這沿途看到的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老百姓們在戰亂裡掙紮,她甚至想要拖延時間。
可是,這沿途滿目瘡痍,到處都是無家可歸的瘦弱孩童,或是失去了妻兒的孤獨老人,一個個穿著破爛的衣衫,在戰火裡尋找著生機。
很快,他們就到了酆都。
這是個奇怪的地方,除了生活在這裡的老百姓,外人就算是無處可去了,也不願意踏入這裡半步。
國人如此,那些侵略者們也依舊如此,可見忌諱鬼怪這事兒,是不分國界的。
這裡既像是一個世外桃源,有著那一份亂世裡獨有的寧靜,但同樣的,這裡也有著外麵的世界沒有的恐懼,尤其是這入夜之後。
他們來得不巧,進入酆都境地的時候,剛好天黑,陰風陣陣,似乎每一縷風都像是吃人的惡魔一般,吹過後即便是小塔她們幾人,也忍不住哆嗦起來,“怎麼回事?為什麼覺得剛才風吹過的時候,身體就像是被無數張嘴啃噬一般?”不算是太疼,但那種滋味,並不好受,整個人在那一瞬間,根本就沒有自主意識。
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秒,可也就是那短短的一秒裡失去自己的自主意識,也足夠讓他們喪命。
所以小塔三千都有些退縮,“要不,咱們天亮再進去吧?”她可怕了,尤其是小塔,她這饕餮的身份多少還是沒攔住,想殺了她的玄門中人太多了。
萬一運氣不佳,這酆都也有其他的玄門中人,並不畏懼天門派,不害怕宋雁西,那就那一秒的功夫裡,肯定能將她殺了的。
可是卻忘記了,這風也是挑人刮的,每一個人,那一瞬間,其實都是失去了自主意識的,所以她擔心什麼?
在這裡,似乎鬼魂才是主宰。
宋雁西也倒吸了一口冷氣,當初她握著開天劍,忽然出現在酆都的時候,好像沒遇到這樣的風。
“你一隻上古凶獸怕什麼?”三千如今在修煉自己軒轅國人的身體,所以變成手鐲的時間其實很少,大部份時候還是以人形態出現。
小塔的確怕,所以不停地往宋雁西和謝蘭舟中間擠過去,試圖尋找點安全感,但是被謝蘭舟拎開了,幾次後她覺得自己和謝蘭舟爭姐姐有些不實際,於是聽到三千這個時候還懟自己,有些委屈,“你好歹是軒轅國人,細數起來,咱們都是上古一個時期的,四舍五入就是親戚,一家人你這樣說我好嗎?”
“誰要你做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親戚?”三千話雖是這樣說,但和小銀還是一人牽著小塔一隻手,叫她走中間。
畢竟小塔最小,還是願意寵著她一些,雖然她是一隻上古凶獸。
至於前麵,謝蘭舟和宋雁西緊握著雙手,第三個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插進去。
小塔如今雖然也走中間,左右小銀三千保護著,但看著眼前這一幕,覺得和自己當初所想的快樂不一樣。
她想的是,謝蘭舟回來後,自己就有數不儘的零食和零花錢了,可事實上呢?這一次謝蘭舟回來後,和姐姐一直黏在一起,她湊過去要零花錢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