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何姑姑讓一個跟著從馬車裡下來的小丫頭扶著手,“主家定了時辰,我是不敢錯過的,你這裡可都好了?”
男主人連忙點頭,引著她到屋簷下密密麻麻的紙紮貨裡查看。
何姑姑也十分滿意,點了點頭,付了銀子,又去了對麵家,但這還沒算完,又連著這附近幾家鋪子都給買完了。
宋雁西身上的繩子已經被解開了,跟許多紙紮一起站在街上,這何姑姑找來的馬車已經到了。
也不曉得到底是怎樣的大戶人家,這買來的紙人夠得上一個村子了。
很快,她就被人又給移動著,耳邊聽著來搬運的工人們說,“何姑姑的意思你們都曉得了吧,都可勁兒地選。”
宋雁西起先沒明白這是選什麼,不過很快看著這些工人將成年的男女紙人各一人挑選站在一處,有的還給配了幾個小紙人。
這莫非還真是要燒一個村子的紙人下去,連家家戶戶都給分好了。
耳邊還有話聲繼續響起,“聽說這靜安府的老太太最是喜歡熱鬨,所以這靜安侯孝順啊,給她準備了老家一個村子的紙人,這是要在地下給她建造一個故鄉的村子。”
於是大家好生羨慕,隻覺得果然有錢真好,連死了都能建造一個故鄉。
很快,也輪到宋雁西被分配了,被那小工扛在紙紮堆裡轉了兩圈,總算給她找留位置放下。
然後她便看到了站在自己旁邊的,居然是那個疑似謝蘭舟的紙人。
但是這小工覺得少了什麼,隻與他同伴說道:“聽說那老太太老家的村子裡,有一戶教書的人家,我看這個紙人紮地挺像是先生的。”他說的,是那個極有可能是謝蘭舟的紙人。
所以既然是讀書人,就給配了個周正些的女紙人。
就是宋雁西了。
不但如此,還給配了兩個女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雁西覺得這兩個所謂的女兒,個頭怎麼看都像是小銀和三千的樣子,就是差個小塔了,不然的話這一家人也算是整整齊齊了。
“這倆紙人紮得好,手都是拉在一起的。”小工又給同伴指著,那兩個紙人少女的手。
兩人隻直直稱奇,又說這酆都的紙紮技術果然是天下第一。
但是這兩個小工應該是比較富有想象力的,覺得現在一家四口是整整齊齊了,但總覺得是少了什麼?
於是去找了個小燈籠過來,掛到宋雁西的手裡。
其實這會兒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五口整整齊齊,這個燈籠就是倒黴鬼小塔。
但是他們如今各自有意識,卻是無法交流,本來之前在那鬼霧裡的時候,還能自由行走,可現在……隻能大眼瞪小眼,還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自己人。
很快,他們也被挨個裝車了。
聽說好像要直接送到墳塋地去,所以這分配好的一戶戶人家,都是一家一車。
宋雁西這一車,除了他們四人和一個燈籠之外,還配了一頭驢子,本來是馬的,但是那兩個小工覺得既然是讀書人,那肯定要文雅些,就換成了驢子。
另外還有些紙紮的桌椅板凳櫃子床鋪。
反正整一套,連房子都有。
上了車,隨著長長的車隊一路走,風餐露宿兩日,總算到了目的地,楊家的祖墳地。
這邊已經有掛滿了白幡,沿途都是數不儘的紙錢,運送這個所謂村子的馬車就停在了外圍,進一輛馬車,就燒一輛馬車上的貨物。
宋雁西原本是想著車到山前必有路,可是這車到墳前就要直接進火堆,這會兒她也是著急起來。
好在她所在的馬車排在後麵,所以她這前麵的還沒燒完就已經天黑了,她借著風幾次想要移動趁機逃走,可是被繩子固定在車上,壓根就動彈不得。
掙紮了許久不見效果,眼看著前麵就五六輛馬車就要到自己了,宋雁西以為必死無疑,死得還這樣憋屈之際,隻見一個是熟悉的身影從後麵的馬車處跑來,一邊跑一邊不知道焦急地找什麼。
是泰山府君,他不會是在找自己吧?宋雁西這樣想著,一麵想要呼喚他,可是這聲音根本就傳不出去。
泰山府君受謝蘭舟之托,借著酆都夜間陰陽交替之時,送他們去唐朝。
這是有違天地法則的,他自然是要背地裡偷偷做。
本來是萬事俱備的,他也是沐休,哪裡曉得閻王那邊忽然有急事,將他給喚走。
原來是酆都結界出現了問題,不管是什麼大羅神仙卷入其中,都會變成普通人,然後再變成紙紮物品,若是運氣不好沒在被燒毀之前找到,那必死無疑。
也正是這樣閻王著急他們這各路府君一起將這結界修複,他走不開身,隻能想辦法用傀儡去引他們。
當時隻想著,先引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但是沒想到,這結界封印好了,他再進城找的時候,發現滿城根本就沒有他們,於是泰山府君隻能等到寂夜,跑到這唐朝。
運氣不佳,靜安侯府的老太太仙逝了,靜安侯爺又是個大孝子,老太太生前沒能回到老家的村子,所以他就給老太太建造一個和老家村子一樣的村子。
這不,城中大部份紙紮物品都被他買走了。
泰山府君這一路馬不停蹄趕來,可是已經燒去了大部份,也不曉得謝蘭舟他們一行人可是逃過了。
反正這段時間裡,他整個人都好像走在那鐵絲上,腳下則是萬丈深淵,那心簡直是……
如今一眼看到了宋雁西和謝蘭舟幾人都在這一輛馬車上,總算是長長鬆了一口氣:“萬幸!”又見這些工人們都在旁邊一堆一堆聚集著聊天玩牌,便趁機給宋雁西他們一行人解開身上的禁術。
就在他以為這禁術解開了,他們能變回原來的樣子,自行逃離時。
沒想到居然沒用。
其實也不能算是沒用,因為他們最起碼能開口說話了。
五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的。
“你怎如此不靠譜,險些叫你害了。”這是謝蘭舟的怒火。
“終於得救了。”這是宋雁西。
而小塔,“啊,我不想被燒不想被燒。”
小銀:“唉。”
“要死了,也不知道大家在哪裡,有沒有被燒掉?”三千。
聲音發出,大家相互辨認出彼此的身份,唯獨找不到小塔在哪裡,畢竟這車上就四個紙紮人。
“怎麼會這樣?”泰山府君傻眼了,但看著前麵一輛馬車又駛入楊家祖墳地,急得連忙爬山馬車,將那些沒用的桌子櫃子驢子都扔下去,策馬揚鞭拉著他們一行人就要逃。
這舉動一下引得了樹下的工人們都望過來,卻是不免被泰山府君這舉動給愣住了,這偷錢財偷人的都是有的,卻沒見過要偷紙人的。
眼見著馬車從這一條排成長龍的隊伍裡衝出去,有人終於反應過來,“快攔住那賊人,不然少了一戶人家,侯爺追究起來,誰負責!”
隨著這一聲話音落,不少人都徒步朝著馬車追來,一麵大呼前麵的人攔住馬車。
可是居然有人偷紙人,這是誰都沒預料到的,大家反應過來時,馬車已經跑遠了。
而他們又都是徒步,哪裡能追得上?
泰山府君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後麵已經沒人再追了,但手裡還是緊拽著韁繩,不敢有半點鬆懈之心,氣虛喘喘的,痛心疾首道:“想本府君一世英名,今日卻因你一行人做了賊人!都毀了!”
就在這逃跑的途中,大家七嘴八舌,已經從泰山府君的口中得知如今為何會變成這樣的緣由。
雖錯不在他,但是他這補救太慢了,隻差了那麼一點,他們就全部被燒掉了。
尤其是小塔,連人形都沒有,聽到他的話,哀怨道:“你這算什麼,旁人又不知曉你是泰山府君,倒是我們這個樣子,怎麼辦?”
大家齊齊歎氣,偏偏屋漏還要遭逢連夜雨,隻聽得天空一聲驚雷,沒有任何預兆,豆大的雨頓時就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