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嘲風身上的傷能治好,可是這些生靈卻徹底地消失了。
宋雁西看著撐著劍半跪在河邊的謝蘭舟,他的衣角已經被風吹過來的湖水徹底染紅了,那些都是無辜生靈的鮮血,所以此刻他心情如何,宋雁西再理解不過了。
果然,等她走近,便看到了滿臉沮喪的謝蘭舟,對於他被臾央的這種牽製很是感同身受,所以也越發讓她下定了決心,早日拿到最後一塊天尺碎片,早些解決這禍害臾央,還這萬物蒼生一片清明。
不然的話,在這樣拖下去,不知道臾央下一次又會對誰動手了。
而謝蘭舟明明是有那個能力去製裁他,卻又不得不顧及這蒼生萬物。“最後一塊天尺碎片在哪裡?”她朝謝蘭舟問道。
謝蘭舟似乎是聽到她的聲音,才曉得她走過來了一樣,緩緩地轉過身抬頭朝宋雁西看過去,“黑礁城。”
“黑礁城?”這不可能啊!自己前前後後去過黑礁城好幾次,都沒感覺到天尺碎片的氣息,怎麼可能呢?
卻聽得謝蘭舟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說道:“沈渡雪,就是這最後一塊天尺碎片。”
宋雁西那句怎麼可能,又再次脫口而出了,滿目詫異,“這,你確定?”
謝蘭舟沒在看宋雁西,扭過頭正好麵對著腳下這不斷湧過來的血色湖水,“這塊天尺碎片出現的時候,出現了些意外,剛好在那沈渡雪母親的腹中,所以他的神魂都已經完全和這塊天尺碎片完全融合了。”
也正是知道沈渡雪如今就是那塊天尺碎片,所以當年自己才暗中救了他,甚至引他到黑礁城中。
而且因為沈渡雪從娘胎中就與那天尺碎片生長在一起,所以天尺碎片的氣息已經完全被他身上的妖氣給壓了下去。
臾央可能找到其他的天尺碎片,但肯定想不到這其中一塊,就是沈渡雪本人。不過那時候的謝蘭舟並不知道,宋雁西是天尺碎片本身。而他也還沒遇到宋雁西。
而宋雁西聽著他的這些話,立即就反應過來,那樣這豈不是意味著要拿到這最後一塊天尺碎片,就是要將沈渡雪神魂剝離?
那樣的話,這世間哪裡還有什麼沈渡雪?
所以她下意識地搖著頭,腦子裡浮現出自己和沈渡雪曾經一起行俠仗義的時光,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就是天尺碎片呢?
謝蘭舟也沒有逼迫宋雁西馬上接受這個事實,他甚至想,可能現在臾央也發現了吧?不然此前他怎麼甘心地就走了?
隻怕也是曉得宋雁西和沈渡雪之間的感情,所以料定了宋雁西不可能馬上殺了沈渡雪。
這完全可以為他爭取些時間。
可謝蘭舟想,臾央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掙紮的?他實在是不懂,臾央為何要去做這垂死掙紮?或是臾央不想死,一開始做好的分內事就好了,為何要將這一片天地攪合得如此不寧呢?
一個想不通,自己曾經最為仰慕的兄長變成了今日這副模樣。
一個則無法相信,昔日好友會是最後一塊天尺碎片。
她想殺臾央,就要先殺了自己的昔日好友。
血霧終究是隨風吹走,淡了許多,小塔他們幾人扶著嘲風過來的時候,隻見宋雁西二人在這湖邊一坐一立,卻都是一動不動,仿若雕像一般。
小塔要上前去,卻被細心的嘲風伸手按住肩膀,“彆。”他想不管是姐姐還是謝大哥,他們都不是那種為了一件事情多愁善感之人。
可如今,謝大哥明明可以直接一劍殺了臾央,卻因為臾央和這天下蒼生之間的羈絆,他隻能硬生生地收手,任由滿手是鮮血的臾央揚長而去。
嘲風想,如今謝大哥心裡一定十分難受吧。
而小塔被他按住肩膀,也停下了腳步,然後坐到一旁的大石頭上,聯係起鏡無雙,“你今日沒事吧?”她那時候看到姐姐在水麵設下的法陣了,是用來阻擋老爹出來的。
也不知道他疼不疼。
鏡無雙的聲音有些疲憊,但想是因為聽到女兒這悶悶不樂的聲音,所以故作開懷道:“喲,我這女兒終於變成小棉襖了。放心老爹我乃上古凶獸,怎麼可能會疼?那些法陣落下來,撓癢癢一樣。”
其實是有些疼的,他也沒想到宋雁西的法陣威力如此厲害。不過也不恨,當時自己氣急攻心,是有些衝動了,不計後果地想要衝出去。現在想來也是有些後悔的,自己當時就算是出去救到了小塔又如何?可若是因為控製不住,失去了自我,連女兒都不記得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連忙又安慰著女兒,“真沒事,你不用擔心,也幸好她攔住我了,不然可能後果不堪設想,以後指不定你就見不著老爹我了。”
小塔聽到這話,卻是有些高興不起來,明明老爹這是第一次維護姐姐,可是讓小塔卻有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就是想著老爹一貫的作風可不是這樣的。
但想到鏡無雙今天確實被宋雁西的法陣傷到了,因此也沒去多糾結,隻朝他道謝著:“謝謝你救嘲風。”雖然這臾央好像也沒給老爹麵子,但如果不是老爹出來拖延時間,也許嘲風根本就撐不下。
但也忍不住歎氣,“為什麼這一次蘭舟哥哥回來了,姐姐一點都不高興呢?”明明蘭舟哥哥不在的時候,姐姐一直都在盼著他早些回來。
可如今他人來了,姐姐好像也沒有自己所預想的那樣高興。
宋雁西為什麼高興不起來,鏡無雙當然知曉,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們要分彆。而這一次的分彆,是再也沒有下一次的相聚了。
所以其實鏡無雙也很不解,宋雁西既然知道她的結果,為什麼還要如此堅持不懈地找天尺碎片呢?這一行為在鏡無雙看來,其實就是宋雁西自掘墳墓。
但是他一想到女兒對於宋雁西的依賴程度,宋雁西在找到最後一塊天尺碎片後即將消失的結果,他也沒告訴小塔,隻道:“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不懂的。”
“誰說我不懂。”小塔不服氣,她懂得可多了,尤其是情情愛愛這一塊上,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人間最清醒。
當然,上輩子的自己不算是現在的自己。上輩子的自己要是有這覺悟的話,哪裡能為了妄那種綠茶死?
父女倆爭論中,小塔忽然聽得三千叫自己的聲音,連忙與鏡無雙告彆,“你好好修養,不用管我。”然後連忙起身朝三千做去,卻發現湖邊宋雁西和謝蘭舟的身影都不見了,“他們呢?”
“他們去給周邊的生靈們超度了,主人說還沒完全散去的血霧裡,應該還能凝聚一些魂魄,能救到多少就算多少。”三千也沒料想到,這些生靈不是單純地死了,而是三魂七魄全被震碎了。
如今七零八落,也不曉得主人和小姐能凝聚多少,又要費多少力氣。
“那我們也去幫忙,嘲風呢?”小塔說著,四處環顧,總算看到了盤坐在石上的嘲風。
三千也看了過去,“他那裡不用人管,反正我們都在附近,真有人偷襲他,靠近就會被主人發現的。”
更何況,宋雁西還在嘲風四周設下了護身法陣。
太湖這樣大,四周的生靈千千萬萬,如今他們雖是分頭行事,但是在第二天這血霧徹底散去之前,也隻能救到一萬多罷了。
其中,那小鯉魚小染也在,她碰巧看到宋雁西,並沒有那樣悲觀,反而有些哭笑不得,“明明你已經替我解決了未來的危難,我也以為往後一輩子順順當當的。”本來她也離開那小城了,但始終放心不下大家,又折回來。
然後就在頃刻間和大家一起化為虛無,一點預兆都沒有。
她是精怪,靈魂自然比尋常人要強悍些,所以哪怕是散了,也和那些靈魂相對於堅固些的凡人一樣,在這血霧裡到處飄蕩著。
宋雁西何嘗不是沒有想到,臾央會這樣殘忍?她還是高看了臾央幾分,想著他再怎麼著,也不會對自己的子民下手。
可是她錯了。她要是早知道臾央會做到這一步的話,她一定拚命去找天尺碎片,而不要把時間花費在尋找宋廉昇那個混蛋之上。
而小染看著宋雁西滿是自責的目光,“這都是命,不怪你們的。”何況,如今魂魄被凝聚起來,送入地府,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爭取下輩子不要做什麼妖怪,叫她投生成一個人吧。
她與宋雁西告辭,宋雁西又在這人群裡看到了阿香的魂魄,但並沒有見她大哥和祖母,想來已經散了。
她沒叫住阿香,阿香也沒有小染那樣強大,受到了這樣的巨大創傷後還能維持生前的記憶。
將這些魂魄都超度離開,她便主動朝謝蘭舟開口道:“去黑礁城吧。”她注定是要對不起沈渡雪了。
可是她不能讓類似太湖這樣的傷亡事件再出現了。
“我去吧。”這個壞人,謝蘭舟覺得讓自己來做這件事情好像合情合理,畢竟退一步說,沈渡雪也是自己的情敵,情敵也能算是敵人,自己殺他應該是天經地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