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一二三四潑,程博衍的鬨鐘就退休了。
早上在潑潑們撕心裂肺的叫早聲中睜開眼睛,他伸了個懶腰,下床走到窗邊,把窗簾拉來,用手指比了個手|一槍一,對著對麵一陽一台嘭嘭嘭嘭開了四一槍一,然後轉身去洗漱。
刷牙的時候老一媽一的電話打了過來,程博衍接了電話,按下免提。
“起了嗎?”老一媽一問。
“嗯,刷牙呢。”程博衍含一著一口牙膏沫子說。
“開窗通通風,捂了一一夜了,”老一媽一指點他,“今天空氣指數是優。”
“哦。”程博衍看了看外麵,天有些一陰一,雪還下著,齁冷的,但他還是按老一媽一的指示打開了窗。
這邊的窗跟臥室窗平行,一打開,一二三四潑的叫一聲瞬間大了起來。
“你打豆漿嗎?”老一媽一愣了愣,“這個豆漿機質量不行吧,怎麼出這種聲音,當心爆炸。”
“我還沒買豆漿機,”程博衍吐掉牙膏沫,“這是對樓的鸚鵡。”
“太鬨了……”老一媽一感歎了一句,接著提高了聲音,“不是讓你買豆漿機嗎?說了都一個月了也沒買?營養要均衡全麵,早餐這麼重要……”
“我今天下班就去買,”程博衍趕緊說,“下班就買,保證。”
“你要忙的話,我就買一個拿過去算了,昨天你大一姨給拿了些鮮的鐵皮石斛,正好一塊兒拿過去給你。”老一媽一說。
“我要那個乾嘛?”程博衍歎了口氣。
“增強免疫力,你這整天工作忙著,生活沒個規律,晚睡早起的,這個每天吃點兒對身一體好……”
“知道了,”程博衍打斷老一媽一的話,家裡有個營養師的感覺挺不好形容的,“我今天下了班過去拿吧,你彆跑了。”
“是怕我過去看到你過得亂七八糟吧。”老一媽一笑了笑。
其實程博衍覺得自己現在這情況,已經算是單身男人當中相當少見的了。
拜老一媽一所賜的各種強迫症讓他的房間乾淨整潔,纖塵不染,進門消毒液擦手,出門的衣服單獨放在一個櫃子裡,吃飯不到萬不得已不叫外賣,一般情況下都吃按老一媽一的各種營養菜譜用自己堪比毒師的手藝做出來的恐怖食物……
程博衍吃完早餐出了門,早餐是各種豆子和薏米煮的一鍋雜豆粥,營養是很好,味道就……用他的手藝煮出來的味兒實在有些回味悠長了。
程博衍今天上午在住院部,下午出門診,時間安排挺緊張。
路過廁所的時候,碰上了放射科的李大夫,打了個招呼他就被李大夫叫住了:“小程,昨天不說有骨折的病人過來拍片子麼?怎麼沒來啊?”
“嗯?”程博衍愣了,“沒來?傷得挺重的,我還估計要住院呢。”
“是啊,沒來,後來過來的三個都不是骨折的。”李大夫說。
還真是碰瓷的?
程博衍突然有些鬱悶,現在碰瓷的真是一個比一個敬業,傷了就趕緊趁熱上街找苦主去,來醫院之前不定訛了幾個了,最後還能做到過醫院而不入,不,過醫院而不治……
他想起了那個展宏圖迷茫而單純的眼神,還有那聲透著乖一巧的“哥”,演技不錯啊!
還展宏圖呢,大展碰瓷之宏圖吧!
鬱悶是挺鬱悶,不過換了衣服去查房的時候,程博衍還是忍不住琢磨了一下這事兒,確切說是展宏圖的那個傷。
碰瓷這職業不知道一次工作時間長度是多少天,這種單純腓骨骨折,恢複起來不難,但總這麼拎著條腿在街上又是蹦又是跳的還要撞車,時間長了骨頭移位嚴重,就不好說了。
“程大夫早啊。”旁邊有人叫了他一聲。
程博衍轉過頭,看到病房裡一個小姑一娘一正靠在床頭跟他打招呼,這小姑一娘一17歲,住進來一星期了。
“早啊,”他笑了笑,走了進去:“今天感覺怎麼樣?”
“還是疼,”小姑一娘一皺皺眉,指著自己大一腿,“就靠近膝蓋那邊,是骨癌嗎?”
“這個得明天做了活檢才能最後確定,”程博衍看著她,“好好休息,你一媽一媽一幾點過來?”
“已經過來了,去給我買雜誌了,”小姑一娘一笑著說,又垂下眼皮,“程大夫。”
“嗯?”程博衍看了看她床頭放著的一個龍貓。
“就是骨癌吧,”小姑一娘一抬起頭,拿著手機晃了晃,“我查了,很像啊。”
程博衍心裡一抽一了一下,彎下腰拿過她的手機放到旁邊床頭櫃上,笑著說:“自己能查明白要醫生乾嘛,好好休息,今天梁主任會來跟你談話,他很有經驗,放心。”
小姑一娘一笑著點點頭,沒再說話。
患者首先考慮左股骨下端骨肉瘤,完善各項術前檢查及準備,限期行左股骨下段腫瘤切開活檢術以明確診斷。
這是小姑一娘一的主治醫生寫在查房記錄上的內容。
骨肉瘤,這是讓程博衍此生中第一次對惡一性一腫瘤有了認識的名稱,也是記憶最深刻的。
每次看到這三個字,他心裡就會一陣難受。
跟著主任查房一圈,彙報,寫病曆,跟幾個病人談過話之後,基本已經到了中午,程博衍感覺小腿有些發一漲,坐在椅子上抬著腿活動了一下。
吃飯的時候他還吃的挺多的,他感覺自己每天吃得最愉快的就是醫院食堂的飯,跟他自己折騰出來的一比,簡直是盛宴。
中午隨便休息了二十分鐘,就又開始忙了,一直到下班前,程博衍才一抽一空拿過手機看了看兩個小時前收到的短信。
這周末留出時間等召喚。
手機上是同學聚會的消息,高中時的小圈子,七八個人,一年一次,每年都很準時。
反正這陣兒就開始提前約了,接下去基本就是各種聚會,親戚朋友同學,外地的要回來了,本地的要回老家了。
吃吃吃,喝喝喝。
胖胖胖。
他飛快地想要回複一下,但暈頭漲腦地點了刪除,再想回一條的時候,下一個病人走進了診室。
“大夫,”一個大叔進來,扶著腰坐下,把一張片子和病曆放到他桌上,“之前我來過,這個片子你給看看?”
“我看看。”程博衍從旁邊拿了個小一腰枕放在了大叔背後。
“我就昨天端盆兒水打個噴嚏,一抻,就疼得不行,腿都疼了,動不了。”大叔又把病情說了一遍。
“您看,您這三四五節都是突出的,腰椎間盤膨出,您這腿疼應該是壓迫到神經了……”程博衍給大叔解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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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怎麼辦?該怎麼治啊?”大叔皺著眉問,“要手術嗎?”
“您這個情況沒有手術指征……”程博衍搖搖頭,“您得去我們理療科做治療。”
“不手術啊?”大叔似乎有些失望。
“怎麼您還想手術啊?”程博衍笑了。
“手個術他們都得圍著伺候我,”大叔嘖了一聲,“我享受一下啊。”
“就為這個啊,”程博衍一邊往病曆上寫著,一邊說,“您做理療也一樣,告訴他們,大夫說了,車接車送,什麼活兒也不乾,全得好吃好喝伺候著。”
“行!我就這麼說!”大叔一拍腿。
“您這動作彆再這麼猛了,您得拿著範兒,慢慢來。”程博衍說。
大叔離開之後,程博衍看了看時間,站起來活動了幾下之後又往診室外麵看了看,已經沒有病人了。
下班。
他換好衣服,灌了一大杯涼水,走出了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