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格格不入 巫哲 10451 字 7個月前

一出醫院大門沒走幾步,天上就飄下了雪花,程博衍拉拉圍巾,小跑著進了停車場。

車上廣播很悲痛地告訴他,回家的路堵了快一公裡了。

他盤算了一會兒,拐上了另一條路,往一奶一奶一家那邊兒繞路回去,沒那麼堵。

一路他都聽著廣播,心裡琢磨著晚上該吃點兒什麼。

今天有點兒累,實在不想回去做了。

牛肉麵?叉燒飯?雜豆粥?不行,早上剛吃過雜豆粥……單人麻辣小火鍋?酸辣粉?雜豆粥?怎麼又雜豆粥了,那麼難吃……炸醬麵?燴餅?雜豆……粥?雜豆粥?雜豆粥?雜豆粥?雜……

“嘿!”程博衍煩躁地拍了一巴掌方向盤,這東西就跟腦內單曲循環似的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滿腦子都是雜豆粥。

前麵有車堵著了,他等著的時候拿過手機,撥了一奶一奶一家的號碼:“一奶一奶一,吃了嗎?”

“吃了,”一奶一奶一嗓門兒很大地喊,“你下班啦?是不是沒地兒吃呢?過來一奶一奶一給你做!”

“我差不多半小時能到吧。”程博衍笑了笑,又看了看,前麵不像是正常堵車,擠著一堆人。

掛了電話,他下車往前往走了兩步想看看是怎麼回事兒。

一輛紅色的車停在右邊車道上,再往前點兒就是斑馬線,一幫人就站斑馬線上喊著。

被堵著的車開始紮堆兒,有人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麼,按著喇叭。

撞人了?

還是……大概受了之前展宏圖的刺激,程博衍第一反應就是,撞人了?碰瓷?

他不一愛一湊熱鬨,也不一愛一管閒事,不過正想轉身回車上時,一張挺搶眼的臉進入了他的視野裡。

莫西乾腦袋,眼角下的創可貼。

展宏圖?!

程博衍猶豫了兩秒鐘,往那邊走了過去。

跟那天在醫院時的平靜乖一巧不同,眼前的展宏圖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裡透著匪氣,再加上旁邊幾個幫腔的,看著就不太好惹。

司機是個女的,二十來歲,被圍在中間看上去煩躁不安。

加上後麵的車催成一片,程博衍還沒走到旁邊,她從包裡抓出了一把錢往那幾個人麵前一扔,吼著:“拿去吧!讓開!讓開!”

程博衍愣了愣,又一個又驚又嚇被纏得不行最後拿錢買消停的。

他停了腳步,回到車旁邊拉開了車門,這姑一娘一要是他認識的,他可能會給她上一節課,關於碰瓷與縱容碰瓷會帶來的各種不一良後果。

閒的。

項西沒看到人群外麵的程博衍,拿了錢之後他們得迅速撤離,以防苦主反應過來了報警。

他把胳膊搭在饅頭肩上,蹦到了旁邊的小胡同,饅頭從胡同口推出輛電瓶車,他坐上去拍拍饅頭:“駕。”

“去哪兒?”饅頭把車開了出去,“去醫院吧?平叔不說讓你今天去醫院麼?”

“網吧。”項西說。

“什麼?”饅頭偏過頭,“你有病吧!”

“一直都有病,又不是今天才突然犯病,”項西按了按眼角的創可貼,“走。”

“小展,”饅頭沒再跟他堅持說去醫院,縮了縮脖子,往網吧開過去了,“你是我見過的,過一天算一天的最佳範本,而且還不肯好好過。”

“你見過幾個人,就窩大窪裡那一條街上,加上死人一共見過幾個人……”項西說,“都活得比狗都不如,還好好過呢。”

饅頭張了張嘴,灌了一嘴風,沒再說話。

在網吧泡到半夜,項西站起來蹦著要走,腿不舒服,玩都玩得不痛快。

倆人頂著半夜的老北風回了大窪裡,街口有個大坑,必須下車走過去,這坑得有兩三年了,也沒人管,項西每回經過都得研究一下,寬了多少,深了多少,見證這個坑的成長。

今天他照例看了看,沒多大變化,正想往裡走,牆邊突然有一團一黑影動了動。

項西被嚇了一條,沒等喊出聲來,受傷的腿被一把抱住了。

“我一操一!”他吼了一聲,想把腿一抽一出來,但那人抱得緊,他腿又疼得使不上勁,“吃錯藥了吧!”

那人從黑暗中露出臉來之後,項西才看清了這就是旁邊那家的租客,在這兒住了快一年了,吃喝嫖賭毒全上,最近因為身一體垮了,吃喝嫖賭都沒體力乾了,但還執著的堅持不懈地吸著。

饅頭扔了車打算過來幫忙的時候,項西往這人臉上甩了一巴掌,他鬆了手,撲倒在了雪地上。

“真他一媽一倒黴!”項西罵了一句。

“這一一夜躺這兒得凍死吧。”饅頭說。

“死死唄,”項西皺著眉,“你覺得他平時那樣是活的麼。”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項西聽到窗戶外有人聊天兒,那人真死了。

至於是冷死的毒死的還是……被自己一巴掌甩死的,就不知道了,也沒人關心,這個話題最多聊到中午就不會再有人提起。

項西洗漱的時候很認真地洗了自己的手。

穿上外套的時候,平叔端著茶壺問了一句:“去哪兒?”

“醫院。”項西說。

“昨天沒去?”平叔盯著他,“骨頭接不上彆人該說我不疼你了。”

“要接不上昨兒去了也接不上。”項西拉開門。

二盤站在門外正要進來,看到他冷笑了一聲:“接不上就接不上,跟你饅頭哥做個伴兒。”

項西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你也就這

點兒本事了。”

甩上門走人之前,他聽到二盤進屋跟平叔挺大聲地說:“這種渾身倒刺的玩意兒留著乾嘛!早晚出事兒!”

項西往地上啐了一口,他不怕二盤,他被平叔撿回來的時候,二盤還不知道跟哪兒坑蒙拐騙地混著呢。

略微還讓他有那麼一點兒在意的是平叔在二盤這句話之後的沉默。

平叔會沉默的唯一的原因就隻能是二盤說出了他的想法。

不過項西無所謂,他見過太多來來去去。

世界這麼大,人那麼多,在這種很多人根本想像不出的活著的方式裡,讓人厭惡的某個人發生了什麼,誰會在意。

所以自己也沒什麼可所謂的了。

人有時候就是活個“存在”而已。

醫院人很多,項西沒想到骨科也會這麼多人,在長椅上看著沒聲兒的電視看得都睡著了兩輪了,才終於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展宏圖。第四診室。

他站起來進了第四診室。

程博衍抬頭看到門外進來的患者時愣了愣,那人衝他笑了笑:“大夫眼熟啊,是不是見過?”

“今兒不趴活了啊?”程博衍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您這話說的,”展宏圖一屁一股坐到椅子上,聲音有些低,“誰樂意滿街趴去,這麼冷的天兒。”

“您碰個瓷還碰得挺滄桑啊,”程博衍看了一眼他被凍紅的手指,“褲腿撈上去,我看看。”

“哥,彆這麼說,我也不願意……我爸病了,”展宏圖垂下眼皮輕輕歎了口氣,慢慢撈起褲腿一兒,“我總不能看著他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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