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見的, 都是那些端莊貴女,莫說哭著用他的袖子擦眼淚,便是在他跟前, 露出一點不優雅來。
然而花漵哭的梨花帶雨, 好看極了。
就算將他衣袖裡衣泅濕, 他心中竟然沒有生出不悅。
動作輕柔的擦拭掉她腮邊淚珠, 封鬱神色陰翳偏執:“跟了孤, 化成灰也是孤的。”
花漵懶得搭理他。
她哭了一下, 覺得沒意思,隨便哭哭眼眶就乾巴巴的哭不出來,這也太慘了。
“唔。”她又用他袖子擦了一下, 可憐兮兮開口:“餓了。”
這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軟。
封鬱看著自己濡濕的衣袖, 垂眸不語。
是什麼讓這女人覺得, 自己會慣著她。
“餓著。”他道。
花漵卻不理他, 直接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吩咐:“錦屏, 牡丹卷。”
錦屏脆生生的應下,轉身就去拿東西。
不光有牡丹卷, 還有一碟子紅豆糕,並一壺香飲子,這是高達製的, 早給她準備好了。
花漵吃的心滿意足。
封鬱瞧著她吃的香甜,也跟著拈起一塊,那牡丹花糕又香又甜,在他吃過來,有些膩, 可瞧著她吃的好,他又覺得,這口中的點心滋味,好似真的不錯。
他又吃了一塊。
人生中的第二塊。
因著她嘗試新事物,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在他再次伸手的時候,花漵直接拿起剩餘的兩塊點心,直接吞到嘴裡,小小的嘴巴撐了兩塊大大的點心,弄的跟倉鼠一樣。
可可愛愛。
封鬱原本想生氣,瞧著她這樣子,卻生不起來。
他眸色幽深,索性壓著她,狠狠的親了一口,嘗到她口中牡丹卷香甜的滋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甜。”他道。
花漵紅了臉,卻佯裝惱怒,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轉身就回了內室。
等她捧著書背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封鬱竟然沒有跟著走進來。
捧著臉呆片刻,她又捧著熱乎乎的香飲子喝了兩口,這才看向窗外,有太子在的時候,小院中燈火通明,下人們忙活的腳不沾地。
各處機構,都快速運轉起來。
花漵看著他們井井有條,明明隻是一處小院子,卻跟一個小型機關一樣運作。
她複又捧著書來讀,手中有書,旁的便儘數給忘了。
等她洗漱過後,穩穩當當的躺在床上,也不見太子過來,她捏著被子,有些不知所措。
每一次睡覺,太子都要緊緊的摟著她,好像她是個布娃娃。
今兒他不在,她心中就生出幾分未來難測。
花漵閉著眼睛,想今天的春英,想著小將軍,忠君愛國四個字,是她的信仰。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太子竟然用國家安定這樣的理由,騙的小將軍直接將她送過來,還當他會好好的招待她。
這借口著實有些妙。
根據小將軍的隻言片語,花漵就已經猜到,定然是跟他說,什麼太子之位不穩,儲君不穩,陛下昏庸無道,這天下將亂。
唯有太子之位穩住,才能更好的圖謀以後。
就算太子不好,但也比其他幾個兄弟好很多。
君臣君臣,他用君臣哄著他。
她恨小將軍癡,恨小將軍傻,卻也知道,他一片赤誠之心,是他們負了他。
這般想著想著,到底睡著了。
夜深。
萬物寂靜。
女子清淺的呼吸,若隱若現。
封鬱立在榻前,看著她恬靜的睡顏,身上的疼痛也好似緩了許多。
打從出生起,他就是不受期待的孩子。
皇後血崩,生下的皇子被包了薄薄的繈褓,放置在產床上半個時辰。
具宮女說,當時他被抱起來的時候,渾身青紫。
打從那時起,他的身體就有些不大好,再加上當今不喜,鄭貴妃厭惡,他的日子著實不好過。
跌跌撞撞長這麼大,什麼苦都吃過。
宮裡頭的宮女太監,約莫都是吃不下發黴饅頭的,但是他能。
掉在地上也能吃,那點子塵土和饑餓比起來,不算什麼。
可他的床榻上,從未出現過旁人。
東宮妻妾鶯鶯燕燕,都被太子妃把持著,她喜歡封稷,卻又不讓彆的女人近他身。
獨斷又專橫善妒,和她的姑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封鬱勾起唇角,修長的指節解開扣子,直接躺在她身側,聞著她身上的玫瑰香味,將她整個人都摟在懷裡。
一夜好眠。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他氣色都好了很多。
花漵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他在,不由得滯了滯,呆呆問:“您不去上朝?”
封鬱隨意道:“往後不必去了。”
見她檀唇微張,呆呆傻傻可愛極了,封鬱這才慢條斯理道:“由於強搶臣妾,孤的太子位,被廢了。”
“並羅列罪名一百二十項。”
這麼說著,他不禁淺笑出聲。
花漵看著他笑,不禁怔在原地,在她的印象中,他素來是一個非常嚴肅的人,表情淡漠陰翳,但今兒笑開了,卻露出幾分少年人的熱忱。
“您不是太子了?”她謹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