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個皇後(1 / 2)

皇帝的話音落下, 便有太監上前,從禦林軍手中接過了拴著鐵鏈的黑色惡犬。

這犬隻雙眼泛紅,露出雙側鋒利的犬牙, 前肢騰空而起, 不斷做出交尾的動作, 顯然是被喂了藥的。

禦林軍們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 果然皇家的人就是殘忍, 這種卑劣折磨人的手段都能想得出來。

太監從衣袖中抖落出來一串銅鑰匙,低埋著頭尋找著困獸籠的鑰匙,那黑犬已然迫不及待的趴在鐵籠上搖起了胯。

林瑟瑟站不住了, 她努力想讓自己保持冷靜,但聽到皇帝想用如此下作醃臢的手段對付他時, 她的腦子裡瞬時間便炸開了一朵蘑菇雲。

她朝著歲山伸出手,眸中滲著化不開的冷意:“你的弓箭借我一用。”

歲山抿了抿唇, 他瞧見她的手臂在發抖, 攤平的手掌心裡布滿深深陷入的指甲印。

他不明白, 她為什麼會如此憤怒。

千歲爺是他的主子, 所以他看到這群牲畜折辱千歲爺,他會憤慨痛恨, 那她又是以什麼身份而感到憤恨?

是以她和千歲爺各取所需認下的名義上的兄妹身份, 還是以千歲爺曾經落井下石,撕毀婚約的前未婚妻身份?

他的眸光微微滯泄,耳邊卻傳來低不可聞的暗哨聲, 埋入骨血的連心蠱猶如螞蟻蝕骨,驀地鈍痛一瞬。

歲山回過神來, 將一把短弓遞到了她的手中:“我去引開他們拖延時間, 救兵很快就到, 娘娘拿著這弓箭防身,千歲爺不會有事。”

許是怕她衝動行事,他又補充一句:“若娘娘擅自行動,隻會適得其反,您要是真想救九千歲,躲藏在此地保護好自己便是。”

說罷,他縱身一躍,腳底如輕風掃葉,轉眼之間已至幾米之外的香樟樹上。

林瑟瑟垂在身側的手臂微微繃直,蔥白纖細的手指鬆開又攥緊,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深吸了一口氣,終是放下了舉起的弓箭。

他說的對,這裡有兩千禦林軍,若她貿然行動,不但救不了他,反而可能還會害了他。

歲山站穩後便掀起衣袖,將綁在臂彎上的單發袖箭露出,指腹按在金銅色筒蓋上的鋼片,一枚精巧的袖箭從袖筒中飛射而出,直擊太監手中的黑犬。

黑犬被一箭斃命,四肢抽搐的倒在困獸籠外,太監神色呆滯一瞬,慌亂的丟下鐵鏈,對著禦林軍急聲喊道:“此地有埋伏!快救駕——”

歲山又躍到了幾米之外的方向,不多時,第二支袖箭迎麵射來,一箭刺入太監的咽喉。

有黏稠的鮮血順著箭身流淌而下,太監嗚咽的捂住喉嚨,雙眼瞪得猶如銅鈴。

隻聽見‘哐當’一聲,太監直直栽倒在地,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哀嚎,隻是腿腳掙紮著蹬了兩下,便徹底失去了呼吸。

皇帝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周遭的禦林軍手持鐵盾已經將他圍在中心,緩緩向後撤退。

他像是明白過來什麼,望著司徒聲的眸光陰沉,咬的後牙吱吱作響:“你這閹狗是將計就計,隻等著套朕的話?!真是卑鄙無恥!”

司徒聲麵容蒼白,緩緩勾起唇畔輕笑:“彼此彼此。”

望著從不同方向飛射而來的袖箭,皇帝自然以為來人不少,他一聲令下:“他們躲在樹上,都給朕舉起弓箭,快殺了他們!”

禦林軍們幾乎日日訓練,麵對這種特殊情況,倒也不至於慌亂無措,由斷臂的侍衛長有條不紊的指揮禦林軍們向前衝去,擺出箭陣朝著出箭的方向反攻。

箭雨飛射而去,細細密密的長箭劃破長空,穿過重重樹葉發出陣陣嗡鳴,隨後長箭相繼落在那片樹木上。

空氣寂靜了一瞬,就在皇帝以為埋兵已經被射死之時,袖箭再次從不同的方向射了出來。

侍衛長怒喝一聲,禦林軍們邊防邊射,但歲山動作靈活矯健,反應如獵豹般迅猛,卻是如此反複了三五次,也沒有傷到他分毫。

皇帝恨得咬牙切齒,他籌謀這麼久,怎甘心眼睜睜的看著煮熟的鴨子飛了?

他一把踢開將他圍住的禦林軍,大步流星的走到困獸籠旁,彎腰撿起了太監屍體旁的一串鑰匙。

司徒聲依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他像是沒看見怒氣衝衝拔刀而來的皇帝,隻是垂眸望著手裡輕攥著的那半張信紙。

他緩緩揚起唇畔,指腹輕輕摩挲著泛黃的信紙,那向來冰涼的眸中,似乎因為這信紙上的那條鯉魚,沾染上了些淡淡的溫度。

耳邊響起‘吱呀’一聲,困獸籠的鐵門被皇帝推開,他猩紅著雙眼,麵目猙獰扭曲:“你早就該死在那場大火之中!”

說罷,他手中拎著長刀,泄憤似的攔腰朝著司徒聲的脊背砍去。

哪怕是在這種時候,皇帝也不想便宜了司徒聲,割喉都抵消不了他被司徒聲打壓了三四年的滿腹痛恨和怨氣,他竟是想活活將司徒聲腰斬。

藏在樹上伺機而動的林瑟瑟再也忍不下去了,若是等什麼勞什子的救兵趕到,他怕是要被砍成兩截了。

她瞄準皇帝的手掌,搭弓射箭一氣嗬成,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支箭羽劃破天空,發出錚錚鳴聲,在皇帝落下刀刃的那一瞬間,狠狠刺穿了他的手掌。

“啊——”

隻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皇帝手中的長刀應聲落地,他額間滲出大顆的汗水,下意識的用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臂,緊緊攥住這隻被短箭刺穿的手掌。

他養尊處優二十餘年,雖從小習武健身與人比試,但也是點到為止,最多就是受些磕磕碰碰的小傷,哪裡受過這樣的重傷。

司徒聲望著蹲在地上一臉猙獰的皇帝,微微有些失神。

他朝著那樹上輕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收起了那藏在袖間含蓄待發的匕首。

侍衛長撕聲吼道:“那棵樹,射傷皇上的刺客在那棵樹上!射箭,快——”

聽見那吼叫聲,歲山心中一梗,他手臂上的袖箭是單袖筒,一筒共十二箭,方才他已經射掉了十一箭,如今隻剩下一箭。

即便暗衛們會在暗哨響起的第一時間趕來,但這地方又偏僻又森涼,路上總是需要些時間。

千歲爺似乎被那狗皇帝喂了什麼藥,若是他將這最後一箭用掉,便再也沒有法子拖延時間了。

歲山猶豫了一瞬,還是將那最後一支袖箭射了出去,袖箭射穿了侍衛長的小腿,疼的他嗷嗷叫喊,口裡的指令也變了變:“射這顆,先射這棵樹——”

有了這片刻的喘息,林瑟瑟手腳並用的沿著樹乾,動作迅速的撤離了下來。

許是歲山那一箭惹惱了侍衛長,他見歲山遲遲不再射箭,便命眾多禦林軍兵分兩撥,一撥留守原地護住皇帝,另一撥則三人一棵樹的朝著林子裡的那些樹上爬去。

皇帝也終於從疼痛中緩和過來,他捂住鮮血淋漓的手掌,從困獸籠旁撤退:“來人!抓住他的手腳,將他的四肢砍斷,再挖出他的心臟來!”

得到吩咐,十來個禦林軍一擁而上,朝著困獸籠步步逼近,司徒聲瞥見他們小心翼翼的步伐,卻是忍不住輕嗤了一聲。

他扶著生鏽的鐵籠杆,慢吞吞的從困獸籠中站了起來,冷白的月光泄了一地,映的他麵上裂開的白玉麵具泛起凜凜寒光。

眾多黑衣暗衛從四麵八方湧來,他們來勢洶洶,見人殺人,不過眨眼之間,地上已然遍布紅色血泊以及身穿黃馬褂的禦林軍屍體。

圍守在困獸籠旁的禦林軍們,為護住皇帝隻得節節向後退讓,侍衛長試圖勸皇帝先行撤退,但皇帝卻一意孤行:“上!都給朕上!殺了他們——”

侍衛長沒辦法,隻得一邊護住皇帝,一邊喝令道:“眾軍聽令,擺盾設陣!”

那邊雙方廝殺慘烈,這邊皇帝還在跟司徒聲較勁,他隨著侍衛長向後退去,還不忘瞪著眼睛,衝那緩緩靠近困獸籠的禦林軍們吼道:“你們在磨蹭什麼?!若砍不了他,朕今日便砍了你們!”

一聽這話,也沒人敢往後退了,全都舉起手裡的長刀,一股腦的朝著司徒聲身上砍去。

他們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在往哪裡砍,隻知道若是能砍中司徒聲便可以活命。

司徒聲抿住薄唇,麵上毫無血色,唇瓣隱隱泛著些白,他方才為了讓皇帝放鬆警惕,便吃下了那化功散。

本來沒有內力也不妨事,但中午他被那竹葉青咬傷了手腕,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傷口,導致蛇毒向上侵去,卻是雙臂發麻,腕間無力,渾身都提不起勁兒來。

如今被這數十名禦林軍圍住攻擊,他也隻能動作遲緩的向後退避。

好在歲山及時趕了過來,他方才從禦林軍的屍體上扒了個黃馬褂下來,套在自己身上混進雙方之中。

他的輕功極好,暗衛們察覺到他是自己人,皆是刻意避讓開他,而禦林軍見他穿著黃馬褂,便也誤會將他當做了自己人。

歲山一路順暢的混到了司徒聲身旁,他趁著那十餘人不注意,順手偷襲了兩三個,剩下的幾人反應了過來,紛紛朝著他拔刀砍來。

他隻擅長追蹤和藏匿,逃跑的功夫也是堪稱一絕,但若是讓他跟習武之人正麵剛,他卻是有些不在行了。

歲山不欲與他們多做糾纏,一手攬住司徒聲的雙肩,便踮腳動用輕功逃離了打鬥現場。

向後撤離的皇帝並未走遠,他一直在觀察著司徒聲這邊的情況,見司徒聲被親信救走,他怒不可歇的踹了侍衛長一腳:“快命人去追他!隻留五十人,剩下的都去追他!”

他的心跳慌亂沒有節奏,麵色憋得通紅:“若是殺不掉他!你們都得死,都得死——”

如果讓司徒聲逃出去,死的就不止是他們,他也要遭殃。

這個閹人向來睚眥必報,今日他如此埋伏設計這閹人,又口出狂言意圖那般報複這閹人,屆時若是讓這閹人活著回來,那後果他是想都不敢想。

想到這裡,皇帝暴跳如雷,也顧不得手上傷痛,隻是怒聲吼道:“誰要是能殺了他,朕便賞千金,封萬戶侯!”

千金便是一千斤的金子,再加上那食邑萬戶的爵位,往後世世代代都不愁吃喝,那是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此話一出,原本神色頹然怯懦的禦林軍們,頓時士氣大漲,他們像是不要命一般,窮追不舍的朝著歲山追去。

歲山呼吸微窒,畢竟他手裡還拖著一個一百多斤的人,便是施展輕功也有所限製。

那些禦林軍之中不乏有武功高強之人,本來是被迫征用來,不願因為刺殺一個宦臣便拚死效勞,如今一聽皇帝的賞賜,那些人紛紛被調動了積極性,追起來也是玩命的追。

雖然大部分禦林軍被暗衛們攔殺截下,但還是有少數要錢不要命的緊追不舍。

歲山正咬著牙的往前跑,卻聽司徒聲嗓音淡淡的問:“皇後呢?”

他愣了一下,而後明白了自家千歲爺的意思。

歲山改了線路,朝著林瑟瑟方才躲避藏身的地方飛身躍去,待停住腳步,便見遠遠撲來一個纖細的身影。

林瑟瑟撲進了司徒聲的懷裡,將他撲的往後退了兩步,她的嗓音似乎有些哽咽,小臉死死埋進他的懷裡:“哥哥,你嚇死我了……”

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淩亂,倒也不為旁的,他方才覺得手臂酸麻不適,便用手掌扶著另一條手臂。

她撲的太過猝不及防,他甚至還未反應過來,身前的溫軟便貼在了他的手背上。

正巧她今日並未穿春襖,隻是披了個狐裘,裡頭穿著一件淺綠色的春衫。

隔著那一層單薄的布料,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滾燙的體溫和砰砰躍動的心跳。

雖然很不合時宜,雖然他是個閹人……但他的心跳還是止不住的快了一拍。

林瑟瑟察覺他身體的異常,神色擔憂的抬起了眸子:“哥哥,你心跳的好快,是不是皇帝給你喂了什麼藥?”

她一抬首,才注意到,他不光心臟跳動的快,原本蒼白無力沒有血色的臉頰,也燒紅的厲害,就如同那日在暗道裡磕過藥似的。

司徒聲麵色不自然的微微側頭,不動聲色將擋在胸前的手掌抽離:“嗯,他給我下了化功散,許是那藥裡還摻了什麼毒物,眼睛都有些花了。”

歲山見後頭追著禦林軍,自家千歲爺還視若無睹的跟皇後聊起了天,頓時有些心肌梗塞:“爺,您看要不您帶著娘娘先走,歲山在此地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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