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林瑟瑟才恍然瞧到歲山身後還追著三五個武功高強的禦林軍,她見司徒聲唇瓣虛白無力,便轉過身去彎下腰:“我背著你跑,你上來。”
司徒聲:“……”
見他沒有動作,林瑟瑟有些急了:“快上來啊,要不來不及了!”
他雖然渾身無力,眼前又隱隱泛著些重影,卻也還不至於讓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來背。
但她又十分堅持的模樣,他隻好將手臂架在了她的脖頸上:“就這樣吧。”
林瑟瑟拿他沒有辦法,便就這樣架著他往前跑去,還沒跑出兩步,她卻又停了下來:“往哪裡跑?”
許是蛇毒又侵了上來,司徒聲眼前的事物越發模糊不清,他看不清楚前方的路,隻是低啞著嗓音告訴她:“往南走。”
他們現在正處在北側森林與西側禁地的交界處,往南便是朝著安全之地撤離。
林瑟瑟愣住了。
南?南是哪個方向?
從她有了靈識起,便認不準方向,好在她在天庭待了數萬年,早已熟悉了天庭的各處,也用不到尋摸東西南北。
可如今他讓她往南跑,卻是將她給難住了。
她絞儘腦汁的想了許久,終於從腦仁裡扣索出一點關於如何辨認方向的地理知識。
是了,她在上本書那個現代副本裡,曾學到過如何看地圖辨彆方向,到現在她還記得那個口訣。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上下的話,應該就是前後的意思,林瑟瑟這樣想著,便扶著司徒聲,朝著她身後的方向疾步跑去。
待歲山與眾暗衛們齊力將那追上來的禦林軍們除害掉,一轉頭卻發覺千歲爺與林瑟瑟兩人,正往西側的禁區狂奔而去。
歲山:“……”
他正要揚聲叫喊,卻被身邊的暗衛攔下:“爺往那處去,必定是有爺自己的較量,你這般叫嚷,萬一再將敵軍引了去,豈不是擾了爺的計劃。”
歲山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理,便也作罷。
暗衛望著死傷無數的禦林軍,以及逃遠了的皇帝:“還追皇帝嗎?”
歲山搖頭:“等爺回來再說,此事不急。”
與此同時,一口氣跑出兩三裡的林瑟瑟,終於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越往前跑,樹木便越稀疏,甚至再往前望去,遠處已經看不到樹木了。
許是感覺到她停住了腳步,他側過頭:“怎麼了?”
林瑟瑟正想說話,耳邊卻隱隱傳來什麼古怪的聲響,司徒聲似乎也聽到了,他微微抬掌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那聲音越來越近,她蹙起眉頭,循著聲源轉過頭去。
方才走過的林子一片漆黑,但那望不儘的黑暗之中,隱約閃爍起一道道暗綠色的幽光。
林瑟瑟的唇瓣輕顫:“好,好像有狼……”
司徒聲一怔,轉過頭去,他眼前像是蒙上一層濁白色的光暈,看什麼都籠罩著朦朧的重影。
雖然看不大清楚,但他還是察覺到了那星星點點綠幽幽的暗芒。
他的呼吸微窒,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你認不清東西南北?”
林瑟瑟聲若遊絲的小聲‘嗯’了一下,神色瞧起來委屈巴巴的:“是不是我走錯方向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小心翼翼,又充滿愧疚,隱約中還帶了一絲哭腔,仿佛他若是敢說‘是’,她便會立刻哭出聲來。
司徒聲沉默許久,片刻之後,微不可聞的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沒有,是我出門忘記吃解蛇毒的藥了,一時暈了頭,才說錯了方向。”
林瑟瑟拍了拍他的肩膀,許是怕他自責,連忙安慰道:“沒關係的,我不怪你,下次出門一定要記得吃藥。”
司徒聲:“……”
他深吸了一口氣,“你看一眼,四周的環境如何?”
林瑟瑟聽話的朝著四周打量而去,身後全是那冒著綠光的玩意兒,自然是不能逃。
而身前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幾乎都是濕地,唯有右前側的方向,似乎有個峭壁。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剛來狩獵的時候有專人交代過,東西兩側的濕地是禁區,內有多處峭壁懸崖,又常有野獸出沒,甚是危險。
看來他們是不慎闖進了禁區裡。
她如實將此地的情況說了一遍,末了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它,它們好像動了,往這裡動了……”
司徒聲攥住她的手臂:“往峭壁的方向跑,此地的峭壁至多十幾米,運氣好摔不死。”
林瑟瑟:“……”
什麼叫運氣好摔不死啊喂!
她和他都是反派配角,又沒有主角的跳崖不死光環加持,就算是十幾米摔下去也活不成好不好?
她本想再與他商量一下彆的辦法,但那一雙雙眼冒著綠光的野獸,已經從林子裡呼嘯躍出,朝著他們的方向快速移動著。
林瑟瑟顧不得多想,隻得先按照他所說的,向那右前方的峭壁跑去。
夜裡出沒又眼睛冒綠光的,大概率就是狼,而狼又是群居動物,她並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單槍匹馬的手撕群狼。
眼看著要被狼群追上,她終於帶著司徒聲跑到了峭壁邊緣。
她探著腦袋往下看了一眼,這峭壁之下似乎是山穀,上麵飄著薄薄的霧氣,也看不怎麼真切,隻是隱隱能看到深處約莫是三四層樓房的高度。
司徒聲說的沒錯,若是運氣好的確摔不死,最多就是摔個殘廢罷了。
她不敢回頭,身後傳來響亮的咆哮與嗚嗚聲,與她印象之中的狼叫有些不同。
司徒聲聽到這叫聲,臉色卻微變,他將林瑟瑟扯進懷裡,低聲道了一句:“閉眼。”
她還未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身子被他往前一帶,卻覺得身體驀地傳來失重感,陣陣呼嘯而來的冷風鑽進她的耳廓。
她下意識的閉緊了雙眼,死死的咬住了唇瓣,將腦袋整個都埋進了他的懷裡。
緊接著,也就是眨眼之間的功夫,她感覺到身子一沉,便不受控製的向前滾落而去。
尖利的石子硌的她小腿生疼,他將她抱的很緊,一隻手臂護住她的後腦,一隻手臂護住她的後腰,落地時她似乎聽到他悶哼了一聲。
落地的慣性使得他們滾出老遠,待到身子停穩,他雙臂無力的垂了下去。
林瑟瑟被嚇壞了,她爬起身來,搖了搖他的身子:“哥哥?哥哥……”
司徒聲緩緩睜開雙眸,嗓音低沉嘶啞:“彆晃了。”
他在她的攙扶下坐了起來,一雙手臂軟塌塌的垂在地上,試了幾次都使不上勁兒,似乎是臂彎骨折了。
蝕骨灼心的鈍痛往心臟上泛,腦袋裡嗡嗡作響,動一動便是徹骨鑽心的疼痛,恨不得將那兩條雙臂砍下來才好。
也不知是不是疼痛刺激了他的大腦,原本模糊不清的雙眸,此刻倒是能勉強看清楚眼前的事物了。
他額間的青筋突突的跳動了兩下,正要說什麼,不遠處卻連著傳來兩聲‘哐當’之響。
迎著淡淡瑩白的月光,他隱約看清楚了落下之物,竟是方才追著他們跑了一裡地的鬣狗。
相比起狼群,鬣狗這種群居動物更是棘手。
倒也不因為彆的,若是被狼吃了還能落個體麵,這鬣狗素來有‘掏肛獸’之稱,狩到獵物時會攻擊獵物的□□和蛋蛋,若是被鬣狗咬住,整條腸子都能給你拖出來。
這掉下來的兩隻鬣狗,許是追逐他們的時候太過用力,不慎腳滑了從峭壁上栽了下來。
林瑟瑟也看到了它們,她微微一怔,低聲喃喃道:“這是鬣狗?”
原來是她認錯了,當時天色太黑,她也沒仔細看清楚,隻是見林子裡冒著綠光,便以為是狼群。
其中一隻鬣狗摔得直接不動彈了,唯有落在草叢上的那隻沒什麼大礙,圍著它不動彈的同伴轉了兩圈,便抬起冒著悠悠綠光的眼眸,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來。
司徒聲正要讓她先躲起來,林瑟瑟卻率先開口:“哥哥,你彆怕……”
他微微一怔,神色滯住。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過‘你彆怕’這三個字了。
猶記得不知多少年之前,他的長兄總愛對他說這三個字。
被父親責罰時,長兄擋在他身前,轉頭對他笑道:“聲兒,你彆怕。”
第一次上戰場,他因為親手砍掉敵人的頭顱,整整在營帳內嘔吐了一日,夜裡發起高燒又噩夢不斷之時,是長兄陪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道:“聲兒,你彆怕,有我在。”
年少時,他不知聽過這句話多少遍。
可長大後,他手握重權,成為權傾朝野人人懼怕的宦臣九千歲,卻再也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世人皆怕他、畏他,他們表麵上對他尊敬和順從,私下裡又時時刻刻想著如何才能將他置於死地。
他低垂著眼眸,纖密的睫毛輕顫了兩下:“為什麼?”
為什麼對他說這種話?
為什麼不顧安危來這裡找他?
是因為……在意他嗎?
林瑟瑟被他問愣了,什麼為什麼?
難道是在問她為什麼不用怕嗎?
她恍然大悟,指著鬣狗解釋道:“因為這鬣狗喜歡掏人蛋蛋,你沒有蛋蛋,所以不用怕。”